我們幾個人,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的木偶,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聲音來源挪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
越來越近……
耳室門口,那臺閃著紅點的攝像機鏡頭,正對著里面一小片被燈光照亮的空地。
一個身影,正背對著我們,在那空地上緩緩起舞。
云鬢霧鬟,珠翠輕搖,身段窈窕柔媚。一襲繁復華麗的宮裝長裙,裙袂飄飄,隨著她的動作蕩開優雅而詭異的弧線。她的舞姿曼妙絕倫,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回旋,都帶著一種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刻入骨髓的韻致,美得驚心動魄,也邪異得令人血液凝固。
樂聲,似乎就是從她舞動的袖間、搖曳的步態中流淌出來的。
她……她在跳舞?!
所有人如遭雷擊,釘死在原地,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只能瞪大眼睛,看著這足以顛覆一切認知、令人瘋狂的一幕。
仿佛感受到了身后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的驚擾。
舞蹈,戛然而止。
樂聲也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那宮裝身影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來。
珠玉輕顫,露出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卻精致美艷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臉。柳眉鳳目,唇點朱丹,正是白日棺中所見的那張“純惠皇貴妃”的臉!只是此刻,那雙眼睛睜開了,眼底幽深一片,沒有絲毫剛蘇醒的迷茫,反而流轉著一種洞悉一切、冰冷徹骨的光華,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慵懶而戲謔的笑意。
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針,緩緩掃過我們幾個僵立當場的活人,掃過我們臉上那無法掩飾的、見了鬼般的極致恐懼。
然后,精準無比地,越過所有人的肩膀,落在了隱藏在陰影里、那個閃爍著微弱紅光的攝像機鏡頭上。
不。
不是看鏡頭。
是穿透了鏡頭。
精準地,鎖定了站在鏡頭側后方陰影里的——我。
她嫣紅的唇角緩緩向上勾起,那抹笑意驟然變得清晰、明媚,卻帶著一種俯視螻蟻般的玩味與殘忍。
紅唇輕啟,聲音清泠如玉珠落盤,卻又帶著一絲沉睡太久后的微啞,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入死寂的空氣,砸進我的靈魂深處:
“多謝諸位,替本宮破了這鎮魂棺的封印。”
她微微歪頭,目光一瞬不瞬地“釘”著我,笑意更深,眼波流轉間,竟似有幾分故人重逢的詭異“欣喜”。
“尤其是你,李教授……”
她的聲音頓了頓,仿佛在品味這個名字,下一個瞬間,石破天驚——
“三百年了,你的魂魄終于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