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最快速度沖下樓,打車趕往火車站。一路上,腦子亂成一鍋粥,不斷地祈禱,祈禱那位祖宗千萬別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又把我的公寓變成什么案發(fā)現(xiàn)場。
幸運的是,當我接到興高采烈的父母,拖著巨大的行李袋回到公寓時,里面一切如常。兆惠依舊站在窗邊,連姿勢都沒怎么變,只是在我們進門時,淡淡地瞥了一眼。
我父母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空氣死寂。
我母親手里拎著的一袋土雞蛋差點掉在地上。我父親張著嘴,老花鏡后的眼睛瞪得溜圓,手里的煙袋鍋子都忘了磕。
我知道沖擊會很大,但沒想到這么大。兆惠的容貌氣質(zhì),即便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也完全超出了我父母所能想象的“兒子的女朋友”的范疇。那根本不是漂亮能形容的,那是一種……不屬于這個塵世的、極具壓迫感的絕美和尊貴,尤其是她眼神里那種天然的、視眾生如螻蟻的漠然,讓我父母本能地感到了拘謹和……畏懼。
“叔……叔叔阿姨好。”我硬著頭皮,用胳膊肘悄悄捅了一下兆惠的后腰,拼命使眼色。
兆惠終于紆尊降貴般,將目光正式落在我父母身上,停頓了兩秒,似乎在評估這兩件“凡物”,然后,極其勉強地、幾乎沒有任何溫度地、用她那天生清泠的嗓音吐出了兩個字:“……好。”
沒有稱呼,沒有寒暄,就像皇帝對覲見的鄉(xiāng)野老農(nóng)隨口嗯了一聲。
我父母明顯被這“高冷”的態(tài)度弄得更加手足無措了。
“啊……好,好……”母親最先反應(yīng)過來,臉上堆起極其不自然的、小心翼翼的笑容,悄悄掐了我父親一把,“姑……姑娘……長得可真……真俊啊……跟畫里走出來似的……”她詞匯匱乏,只能反復(fù)用“俊”來形容。
父親也回過神來,連忙點頭,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是,是……歡迎,歡迎來玩……”
場面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
我趕緊打圓場:“爸媽,她……她性格比較內(nèi)向,怕生,不太愛說話……快進來坐,別站著……”
好不容易把二老安撫著坐下,母親那雙眼睛就跟長在了兆惠身上一樣,上下下地打量,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姑娘啊……”母親忍不住開口,語氣里帶著長輩特有的關(guān)切和一絲不認同,“這大冬天的,怎么光著腳啊?多涼啊!容易生病!為民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給買雙拖鞋!”
我冷汗又下來了。
兆惠低頭看了看自己瑩白如玉的雙足,又抬眼看了看我母親,眼神里露出一絲明顯的“凡人的愚蠢擔憂”的不屑,淡淡道:“不冷。”
“那也不行!寒氣從腳起!老了要吃虧的!”母親不由分說,立刻從帶來的巨大行李袋里翻找起來,竟然真給她找出了一雙嶄新的、印著大紅牡丹花的棉拖鞋!顯然是給我準備的。“快!穿上!新的!”
我看著那雙充滿鄉(xiāng)土審美的棉拖鞋,又看看兆惠瞬間變得冰冷的眼神,只覺得眼前一黑。
就在我以為下一秒我母親就會因為“褻瀆鳳體”而被無形之力彈飛時,兆惠卻盯著那雙俗艷的棉拖鞋看了幾秒,又看了看我母親那不容置疑的、真心實意的關(guān)切表情(在她看來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愚蠢),竟然……沒有發(fā)作。
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屈尊降貴的研究態(tài)度,伸出一只腳,試探性地、嫌棄萬分地,塞進了那只牡丹花拖鞋里。
二老來
動作僵硬,姿態(tài)別扭,但那畫面……詭異中竟然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反差萌?
母親見狀,頓時眉開眼笑,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哎!這就對了嘛!多暖和!”
父親也松了口氣,憨厚地笑著點頭。
第一關(guān),貌似……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