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預想過的那些計劃,此刻慢慢也就浮上了心間。
這小家伙的求生本能太強,運氣也好,以致于,他才一時心軟,將人留了下來。
江烆把她帶到這世間,本也只是因她……是他極落魄時唯一留下來的存在而已。
他名聲不好,身體又已糟踐得破落了,雖能將她勉強生下,卻是極難養育成人的。
再者,縱然他能夠將這孩子養大,對方也勢必要受他連累,名聲盡毀。
所以江烆也沒打算讓這孩子在自己身邊久留。
他只打算將小滿帶到滿周歲,斷了奶,再擺上幾家宗門事務一抓周,看抓出個什么結果,就送到哪里去。
趁他還有幾分力氣。
他又在村子里養了兩個月,一等身體稍好,便辭了行,準備趁著小滿五官還沒完全長開前,帶她往林中去隱居。
但這一回他受村中的照顧恩惠頗多,實在很難輕飄飄地甩手離去。
于是乎,江烆就索性將那些教習時候所寫的手稿理了理,裝訂齊整,都留在了村中,以便他們繼續修習。
江烆去意已決,眾人的一番挽留自然還是沒能真正作用。
他抱著小滿,又是一一謝過,然后,才邁步,緩緩入了深林之間。
四季輪轉,秋去冬來,然后,便又過了一年。
大約是江烆平日里總一個人待著,難免話少。
小滿沒浸在那些個充斥著人聲的說話聲的環境里長大,到了一歲,卻還只會咿咿呀呀地嘟噥著,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
江烆也從沒對著她念叨過“坤父”、“阿父”一類的詞。
小滿不會說話,但好在這荒郊野嶺的,不會說話倒也不妨事。
只要她足夠健康活潑就行。
江烆的生活猝然又因小滿的到來而被迫忙碌鮮活了起來。他那帶著劍繭的手,如今再提不了劍,卻學會了娃蹩腳針線,編竹筐草結。
后來小滿終于斷了奶。江烆掩住小臂至腕上上那一道道放血留下的劍傷痕跡,默不作聲地選了個好天氣,親手埋下佩劍。
那已經棄主的“延年”。
它不再承認江烆的身份,不再由他趨縱。每回要使,都須得硬拿鮮血激活那一道微弱的血脈聯系,實在不劃算。
江烆本已沒打算再活多久,本命劍埋了也就埋了。
反正再過不多時,等熬到送走了小滿,興許,連他自己也要埋進這土里頭去。
重新歸化世間,蘊養其他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