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嬤嬤的藥爐飄來最后一縷藥香,混著篝火的焦糊味,漫過斷刀、粗碗和展開一半的族規。
林凡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長,落在卷軸上,遮住了那句被墨點戳穿的律令——
”仆役犯小錯,杖責不過三;
主家傷仆役,罰銀不過十。”
松枝在火中噼啪炸響,火星子竄上夜空的剎那,瘦高少年突然抹了把臉,喉結動得像吞了顆熱炭:“三議堂……能替我娘寫狀子要藥錢么?”
方臉漢子攥著鎖鏈的手松開,鐵鏈砸在地上當啷響:“內務議是不是能管發月例?我那房漏雨半個月了!”
連最末排縮著脖子的小雜役都直起腰,指甲掐進掌心:“申冤議……能替我阿爹討口熱飯么?”
四十三道目光燙得林凡眼眶發酸。
他望著這些曾被踩進泥里的人,此刻眼里的光比火星更烈——
像極了當年他躲在柴房里,透過門縫看見母親用粗碗遞熱湯時,那些仆人眼里的光。
“能。”
林凡伸手按住瘦高少年的肩,少年的肩骨硌得他掌心生疼,“但不是我替你們做,是你們自己做。”
他轉向方臉漢子,指節敲了敲對方腕上的鎖鏈,“五日一議,你們選個會斷事的,我讓陳老賬教他看賬本、理舊案。”
最后看向小雜役,聲音放得更輕,“你阿爹的熱飯,要你們自己在議堂上爭。”
陳老賬突然咳嗽著直起腰。
這位總弓著背的退休記事官此刻腰板挺得比演武場的旗桿還直。
枯瘦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算盤:“明日老朽便搬張案幾到偏廳,先教你們認‘狀’字怎么寫。”
阿虎撓了撓后腦勺,玄鐵重刀在地上拖出半道深痕:“戰技議我來守場子,誰要耍橫?先過我這關。”
篝火映得眾人臉上發亮。
小石頭攥著《兵魂訣》殘頁的手松開又攥緊,終于在弟子們陸續起身時,猛地跪了下去。
草屑扎進膝蓋,他卻像沒知覺似的,額頭幾乎要貼到林凡的靴面:“師尊,我能學《兵魂訣》嗎?”
林凡一怔。
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比白日里馴馬時的嘶鳴更灼人。
他彎腰去扶,掌心觸到小石頭后頸薄汗,像觸到塊燒紅的鐵:“你才十二歲,急什么?”
“阿虎哥說,您教的不是打人,是‘讓人不再被打’。”
小石頭仰起臉,眼淚在火光里閃,“我姐姐被搶去當通房那天,我躲在柴堆后發抖。我想學這個,學怎么……怎么不發抖。”
林凡的手指頓在半空。
他想起前日在演武場,這孩子攥著斷木棍和楚家護院對打,木棍斷了就用牙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