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襯衫領口敞開一顆扣子,似乎想營造一絲隨意的松弛感,但眉宇間那股慣有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志得意滿,此刻卻因某種隱秘的興奮而更加張揚。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全場,在周明清臉上停頓了不足半秒,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
他隨即大步流星地走向緊鄰周明清左側的那個位置——那是屬于局長的專屬席位。
他拉開椅子,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沉重力道,一屁股坐了下去,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吱嘎”一聲刺耳的銳響,在過分安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舒展開來,后背愜意地靠向椅背,目光狀似無意地、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飄向長桌另一端那個幾乎縮在角落里的身影——陳向榮。
昨天傍晚的事他知道了。
今天應該陳向榮倒霉了。
很可能是免職調離。
也好,去了一個不對付的眼中釘。
陳向榮坐在會議桌尾端偏角落的位置,他提前了近半小時便已落座。
會議通知的時間刻在心里:下午三點整。
他幾乎是掐著秒表踏入這里,帶著一種近乎負荊請罪的姿態。
昨日的景象再次從心頭刺痛著滑過,對下屬管教不嚴,讓書記生氣了,后果很嚴重!
他強迫自己在面前的筆記本上劃拉著毫無意義的線條,每一筆都像在反復刮擦那塊恥辱的烙印,手掌心早被自己指尖掐得發白,隱隱作痛。
吳天放略微側過頭,目光才最終落在周明清身上,幅度極小地點了下頭,像是在履行某種既定的程序。
一股無形的壓力伴隨吳天放的出現而驟然加重。
周明清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清了清喉嚨,那聲音不大,卻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他沒有半句寒暄,語調平直得如同在念一段枯燥的紅頭文件正文:“同志們,下午好。”
“人都到齊了,現在開會。”
他的開場白簡短到極致,沒有絲毫情緒的鋪墊,“今天會議的主要內容,是宣布一項重要人事調整決定。”
話音落下,會議室內立刻變得針落可聞。
吳天放的背脊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絲。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輕輕收攏,做好了欣賞一幕精彩劇情的準備。
他甚至能想象陳向榮站起時的茫然、周明清宣讀處分時的刻板面孔、以及自己作為局長義正辭嚴補充幾句時的場面……一切流程都已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