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輕的縣委書記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紋絲不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只有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此刻似乎聚焦在桌面上方虛無的一點,瞳孔深處仿佛有幽微的光芒在流轉,那是高速運轉的思維和難以揣測的權衡。
他在想什么?
是對喬國良不識抬舉的震怒?
還是對整個事件背后更深層次問題的考量?
這種深不可測的沉默,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讓李國棟感到惶恐不安
仿佛自己正赤腳站在即將破裂的薄冰之上,冰層下是深不見底、暗流洶涌的寒潭。
他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能垂手肅立
等待著書記下一步的指示,或者,僅僅是等待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結束。
辦公室的時間仿佛凝固了。
窗外城市的喧囂被厚重的玻璃和窗簾隔絕,只剩下空調系統發出單調而低沉的嗡鳴,像一頭蟄伏巨獸的心跳,規律地敲打著令人心悸的節奏。
墻壁上懸掛的巨大警徽,在頂燈照射下反射著冷硬的光芒,無聲地注視著這間權力漩渦中心的房間,以及房間里兩個心思各異、卻同樣被無形的壓力束縛住的人。
暴風雨,似乎已經隨著喬國良的離去和劉博文的通知而醞釀完成,只等那黨委會議室的大門打開,便要轟然降臨。
而此刻這間辦公室里的死寂,正是那風暴眼中,最令人膽寒的平靜。
畢竟是準軍事化管理的單位,黨委成員們接到“江書記蒞臨、有重要指示”的通知,無異于一道不容置疑的緊急集合令。
下班時間?
那只是個概念。
家近在咫尺?
此刻也必須拋在腦后。
人人心中都繃緊了一根弦,書記親臨局黨委會,這本身就透著非同尋常的氣息。
更何況還關聯著剛剛內部已隱隱傳開的“喬國良事件”——那位以硬骨頭著稱的大隊長,似乎捅了大簍子。
不到十五分鐘,急促的腳步聲便紛紛匯聚到局黨委會議室門口。
每個人都步履匆匆,臉上帶著來不及掩飾的緊張和凝重,互相之間只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便魚貫而入。
會議室里,頂燈全部打開,照得纖塵畢現,橢圓形會議桌主位肅然端坐著江昭寧。
他的左右兩側,分坐著李國棟和劉博文。
李國棟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