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再閃爍,不再掙扎,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抽干了所有生氣的、認命般的空洞。
那空洞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絕望。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像堵著滾燙的沙礫,發出嘶啞破碎的聲音,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我……明白……了,劉縣長。”
聲音低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劉世廷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個冰冷的、確認獵物入網的信號。
他微微頷首,沒有再說一個字,只是用那雙深潭般的眼睛,無聲地施加著最后的壓力。
董海再也不敢看那雙眼睛。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麻木地、僵硬地轉過身。
腳步虛浮,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向那扇沉重的、隔絕著辦公室與外界的實木大門。
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
他的手搭在冰涼光滑的黃銅門把手上,金屬的寒意瞬間刺透掌心,直抵心臟。
他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似乎想回頭,想最后看一眼那決定了他和他兒子命運走向的漩渦中心。
最終,他沒有回頭。
他擰動門把手,拉開一條縫隙。
門外走廊里昏暗的光線擠了進來,帶著更濃郁的潮濕和霉味。
他側身,幾乎是擠出了那道門縫,然后,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輕輕地將門在身后合攏。
“咔噠?!?/p>
一聲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的鎖舌嚙合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卻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門外,慘白的應急燈光,將他孤零零的影子投在濕漉漉的地磚上,拖得老長,扭曲變形,像一個無聲哀嚎的鬼魅。
冰冷的、帶著霉味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腑,激得他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彎下了腰,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混合著臉上的冷汗,一片濕涼。
他扶著冰冷的墻壁,劇烈地喘息著。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那一聲“明白了”,像一道無形的、劇毒的枷鎖,已經死死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勒得他窒息。
而門內那個端坐的身影,和他背后所代表的龐大陰影,就是這枷鎖唯一的掌控者。
他腳步跟蹌,來到了信息中心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