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太子是來賜下這個月的解藥的。
然而,李軒接下來的動作,卻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他沒有打開瓶塞,而是將整個瓷瓶,輕輕地放在了柳如煙的手中。
“這是什么?”柳如煙的聲音有些沙啞。
“解藥。”李軒的回答言簡意賅。
柳如煙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不止。”李軒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補充道,“這是‘七日斷腸丹’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枚解藥。換句話說,里面是能徹底根除你體內劇毒的方子,吃下它,從此以后,世間再無任何毒節能掣肘于你。”
“轟!”
柳如煙的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她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李軒,那雙漂亮的眸子里,寫滿了極致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她甚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蕭凝霜,發現太子妃的臉上,同樣帶著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了然和溫柔的笑意。
“殿下……您……這是何意?”柳如煙的聲音在顫抖。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想過太子會用這毒藥控制她一生,想過自己會在某次任務中被當成棄子,毒發身亡。她甚至想過,自己或許能找到機會,用功勞去換取一個痛快的死法。
可她唯獨沒有想過,李軒會主動交出解藥,將她唯一的命門,還給她自己。
李軒拉過一張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迎著她震動的目光,神情坦然。
“沒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攤了攤手,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從你吃下這枚解藥開始,你的命,就是你自己的了。你想走,隨時可以離開東宮,我絕不阻攔。你想留下,那便留下。是去是留,你自己選。”
“為什么?”柳如煙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不合常理。
權謀,帝王術,最講究的便是制衡與掌控。她是他從敵人手中奪來的利刃,鋒利,卻也危險。用毒藥控制,是最穩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為何要自斷其臂,主動放棄這種掌控?
“因為,我需要的是一個能與我并肩作戰的袍澤,而不是一個被毒藥拴在身邊的傀儡。”李軒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晰而鄭重,“用恐懼換來的忠誠,一文不值。當面對更大的恐懼時,它會毫不猶豫地背叛。我李軒,不屑用此等下作手段。”
他頓了頓,嘴角又勾起一抹熟悉的,帶著幾分痞氣的笑容:“再說了,我這個人記性不好,萬一哪天忘了給你解藥,把你毒死了,我上哪兒再去找一個這么好用的……哦不,是這么得力的幫手?豈不是虧大了。”
這番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卻像一股滾燙的暖流,瞬間沖垮了柳如煙心中最后一道防線。
她看著手中的白玉瓷瓶,只覺得它重逾千斤。
這里面裝的,哪里是解藥。
分明是新生,是自由,是……一份她從未奢求過的,作為一個“人”的尊嚴。
她本是黑暗中的影子,是隨時可以被犧牲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