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裕呆立當場,淚如雨下,半晌方喃喃自語道:“我的傻弟弟,好,好,你莫要去遠,等我一等,你我這就再會。”望向李壁,道:“朱某大好頭顱今日與你,望先生莫要辜負。”拔刀就頸,一腔熱血,沖天而起。
沈放、花輕語、李壁三人都是楞在當場,誰也不曾上前,就連救人的心也未起。
房中一片死寂,好半天功夫,花輕語冷聲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大宋若都是你們這樣的皇帝,你們這樣的官,大宋就是該亡!”
李壁如聞炸雷,一連倒退幾步,驚道:“你說什么!”
花輕語面沉似水,死死盯著李壁雙眼,道:“你若真是巧言令色,欺騙于他。日后便是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也要追你性命。”
朱裕看著自己身上,滿是朱氏兄弟所濺的血痕,仍想著花輕語前面一言,只覺心中潮涌,驚濤駭浪,忽然慘然一笑,道:“不勞姑娘動手,我自己也無顏下去見他。”
兩日之后,客棧不遠,一片密林之中,多了兩座墳塋。一高一矮,一書“義士朱裕之墓”,一書“義士朱全之墓”。
李壁一身常服在墳前跪拜,他面無戚容,但一絲不茍,行為舉止,處處皆合儀度,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待到眾人散去,花輕語和沈放兩人自林中走出。兩人各在墳上灑了把土,花輕語輕聲道:“你們兩個,可真是好傻。”
沈放呆呆站在一旁,兀自茫然出神。
山東一地自古豪杰輩出,兼且文風鼎盛,乃是能文能武之地。而位于西南的曲阜因出了位孔圣人,更是萬民敬仰,早已是儒家圣地。
曲阜聞名遐邇,城池卻是不大,城中四分之一人都是姓孔。更有一樣妙處,因是圣人之地,這城中雖也有地痞無賴,卻都不敢在城中公然要錢,而是跑到城外,攔截過往客商,一旦進城,就是秋毫無犯。
曲阜城南門之外,有一小橋,橋不大,卻是南邊入城的必經之路,自然是個要錢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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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際未到正午,正是人多的時候,橋前已圍了一大堆人。過往的商人,城中的百姓,三三兩兩,堵在橋頭,卻是不得寸進,一臉茫然,都看著橋頭四人說話。
橋頭四人,一個嬌俏女子站在橋下,正高談闊論。橋頭左邊石墩之上,坐了兩條大漢,右邊坐了一個蒼白少年,三人都是有氣無力,勉強睜著眼聽那少女說話。
兩條大漢滿面愁容,其中一人道:“大哥,我實在挺不住了,咱們放他們過去吧。”
旁邊那個眉頭緊鎖,道:“二弟,莫瞎說,江湖上的規矩,人家跟咱們盤道,這還沒盤清楚,怎能作罷。”
那二弟道:“這都盤了快一個半時辰了,她說了得有一百多人,什么家里的花管家,柳丫頭,村里的胡裁縫,還有個什么桃子,全沒一個打緊。這娘們莫不是消遣咱們來著。”
那大哥猶豫不決,摸摸腦袋,道:“不會吧,我瞧她說的挺認真的。”
二弟眼珠一轉,道:“大哥,瞧我的。”干咳一聲,打斷那少女說話,道:“哎呦呦,你瞧我這記性。我想起來了,你方才說到這位二牛兄弟,乃是我多年好友,那是刀頭舔血,換過命的交情。嗯,你說他是哪里人來著?”
那少女道:“紹興啊。”
二弟一拍大腿,道:“對,對,紹興,紹興,前年他來看我,我還請他去逛了趟窯子。二牛兄弟就是仗義,非要搶著付賬。如此說來,都是自家兄弟,先前多有得罪,兩位就請進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