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薛淙諺發(fā)脾氣,她便耐著性子與他說話,盡量從他寡淡的描述中知道他想要什么,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月紅菱最多的就是耐心,從前當殺手,她可以在蚊蠅彌漫的山間叢林蟄伏兩天兩夜不帶松懈……
“老奴參見王妃。”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她身后乍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月紅菱停下慢晃的藤椅,轉身見來人,有些詫異。
面前的老嫗七十上下,滿頭銀絲,身形佝僂,耷拉著眼皮好像一只燃盡的火燭,卻有一雙銳利的眼睛。
要說府上誰最不待見她,便是這萍嬤嬤。
到底是宮里出來的,規(guī)矩毫無錯漏,只是月紅菱素來敢銳,自然不會錯過那那雙渾濁灰藍眸子中的警惕和審視。
這也正常,任誰也不會放心自己滿心滿眼帶大的孩子身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免禮。”
她放下橘群,朝老人說道:
“萍嬤嬤尋我所謂何事?”
話落,只見那銀絲老人竟向她撲通跪下,顫抖著沙啞的聲線道
“老奴有一事求王妃娘娘…”
“何事需行如此大禮,快些起來罷。”
月紅菱生怕她跪出什么好歹來,趕緊將老人扶起,進內(nèi)室讓她坐下,又給兩人倒了盞茶
“萍嬤嬤有何事,若是我能辦到,必定不會推辭。”
她也不是爛好心,全因薛淙諺待這位嬤嬤如至親長輩。
萍嬤嬤長嘆一口氣,“王妃見諒,老奴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有些皇家秘辛,說與王妃聽,也怕污了您的耳,但事到如今……”
說著,她忽然老淚縱橫起來,抖著手拿那粗布衣襟擦拭眼眶,
“您可知,我們王爺并非天生下來便是不足,他是…他是…他是被他的兄長,也就是當今圣上扯著腦袋往那假山巖上一下一下給撞成如今的模樣……”
萍嬤嬤攥緊袖口,臉上竟浮出些狠意
“王爺那時才三歲,愛笑愛鬧,聰明伶俐,深受皇上娘娘喜愛……卻被那、那狼心狗肺的毀了一輩子啊!”
聞得她的話,月紅菱凝著臉垂首,意外卻也不意外。
那個人,向來什么事都做的出來,哪怕那時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但還是可以對那三歲稚子痛下殺手,她幾乎確信薛淙郢對胞弟是下了死手,或許出了什么變故,導致結果不如他意。
“當時,有個偷懶的小太監(jiān)恰巧見了此幕,無頭蒼蠅一樣竟稟了蘭妃娘娘,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后娘娘。娘娘聽聞,當即嘔了一口血,最終還是壓下了此事,保了她另一個兒子,卻也愧對了王爺一輩子。”
“慘事發(fā)生后,娘娘便像護眼珠子般護著王爺,還將老奴撥到王爺身邊。老奴侍奉娘娘五十載,看著她從豆蔻少女成為深宮婦人再到如今的太后,怎能不知她是將這個苦命的孩子托到了老奴的手上。只是……”
“只是……老奴去歲起身子就大不如前,怕是沒幾天活頭了。此番去往西芹,路途遙遠,老奴怕是去不了了,若是死在路上,倒不如現(xiàn)在黃土一翻自己挖個坑埋了省事。但奴實在放心不下王爺,這些時日,老奴也是看明白,王妃是真心對王爺好,奴只希望,日后在西南之地,王妃可替宮里的太后娘娘好生護著王爺…若是有朝一日,陛下還是要朝自己的骨肉兄弟揮刀,也請王妃……盡力護上一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