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守義深吸一口氣,把那張紙條小心翼翼地疊好,揣進自己懷里。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蘇銘的肩膀。
“這事,你從今天起,就給它爛在肚子里。你沒見過這張紙,我也沒見過。你啥都不知道,也啥都別問,安心帶著大伙兒挖礦掙錢,天塌下來,有叔給你頂著!”
老村長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蘇銘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感激。
孫守義沒有直接去運輸隊鬧。
第二天,他換上了一身最體面的藍布褂子,騎著村里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直接去了縣政府。
他先是找到了趙立強副縣長的辦公室,匯報了蘇家村集體礦產開發隊最近取得的輝煌戰果,把趙縣長聽得連連點頭,喜上眉梢。
就在匯報完工作,他起身準備告辭的時候,孫守義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轉過身來,臉上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趙縣長,還有個小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跟您匯報。這本來是我們村內部的牢騷話,可我尋思著,您是咱們的主心骨,這事兒……怕是會影響到您親自抓的這個試點項目啊。”
趙立強眉頭一挑:“哦?什么問題?”
孫守義湊上前,壓低了聲音,把礦石“損耗”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著重強調了這事如何在村民中造成了不良影響,如何打擊了社員們的生產積極性。
最后,他才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那張紙條,悄無聲息地放在了趙立強的辦公桌上,又飛快地收回了手。
“縣長,這是……這是村里一些人瞎傳的,當不得真。您是大領導,千萬別因為這點小事生氣。我們就是怕……怕有那么一小撮壞分子,在背地里頭,給您的工作抹黑,破壞咱們縣里這大好的生產局面啊!”
趙立強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紙條上。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蘇家村的這個項目,是他力排眾議扶持起來的政績典型,是他手里的一張王牌。
現在,居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的牌桌上伸手偷牌!
這已經不是偷幾斤礦石的問題了,這是在明晃晃地打他趙立強的臉!
他沒有當場發作,只是平靜地把那張紙收進了抽屜。
“孫村長,你反映的這個情況,很重要。你放心,縣里一定會調查清楚,絕不會讓任何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三天后。
縣運輸隊的解放牌大卡車,又一次吭哧吭哧地開進了蘇家村。
從駕駛室里跳下來的,不再是油頭粉面的王建軍,而是一個面相老實的中年司機。
過磅的時候,新司機客氣得不得了,不僅讓孫守義親自站在旁邊監督,每稱完一筐,還主動復誦一遍斤兩,請村里人確認。
最后結算下來,同樣是滿滿一車礦石,總斤兩,硬是比上次王建軍報的數,多出了近二百斤。
村民們雖然不知道內情,但看著實打實多出來的斤兩,一個個都樂開了花,都說這新來的司機是個實在人。
蛀蟲,被悄無聲息地剔除了。
蘇銘站在人群里,看著這一切,臉上還是那副憨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