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有本事是好事,可別忘了,家才是根。”
說完,他跨上車,吱呀吱呀地走了。
蘇銘站在院子里,看著王醫(yī)生消失在村口,心里頭某個地方,被輕輕地觸動了一下。
“哥!抓特務(wù)!你當(dāng)特務(wù)!”
蘇晴清脆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這小丫頭,病好了,膽子也大了,扯著蘇銘的衣角,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亮光。
蘇銘回過神,看著妹妹紅撲撲的小臉蛋,心里頭那點因為算計、謀劃而繃緊的弦,一下子就松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故意壓低了嗓門。
“好!我就是代號‘老狼’的特務(wù),你來抓我!”
說著,他就在院子里,邁開步子,裝模作樣地跑了起來。
他跑得不快,甚至有些笨拙,故意東倒西歪,好幾次都假裝要摔倒,惹得蘇晴在他身后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那清脆的笑聲,像一串銀鈴鐺,在小小的農(nóng)家院里回蕩。
李蘭站在屋檐下,拿袖子擦著眼淚,看著院子里追逐打鬧的兄妹倆,臉上是這么多年來,從未有過的舒心笑容。
蘇大強也蹲在墻根下,吧嗒吧嗒地抽著他的旱煙,煙霧繚繞中,那張被歲月刻滿溝壑的臉,也舒展開了。
蘇銘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蘇晴撲上來,用小手在他身上拍打。
“抓住了!抓到特務(wù)了!”
蘇晴興奮得小臉通紅,像只得勝的小麻雀,一下子撲到蘇銘身上,用那點沒什么力氣的小拳頭,在他胸口上“咚咚咚”地擂鼓。
“報告首長!敵特‘老狼’已被我軍成功俘獲!請指示!”小丫頭煞有介事地挺起小胸脯,學(xué)著村頭露天電影里英雄的樣子,喊得字正腔圓。
蘇銘躺在地上,夸張地哼哼了兩聲,手在身上胡亂摸索著,一臉的“悲痛”。
“哎喲……我的電報機……我的密碼本……”
蘇晴被他這副樣子逗得咯咯直笑,干脆整個人壓在他身上,不讓他起來。
蘇銘仰面躺著,任由妹妹在他身上撒歡。
秋日午后的太陽,曬得人渾身都暖洋洋的。身下的黃土地硬邦邦的,還帶著一點塵土和干草的氣味,可他卻覺得比上輩子那張從意大利運來的古董真皮沙發(fā),要舒服一萬倍。
那張沙發(fā),價值再高,卻是冰冷的。
而腳下這片貧瘠的土地,是暖的。
妹妹清脆的笑聲,就像山里的泉水,叮咚作響,洗得他心里頭干干凈凈。
有一瞬間,那個站在2024年摩天大樓頂層,端著酒杯,俯瞰城市璀璨燈河的商界霸主,和眼前這個躺在泥土地上,渾身沾滿草屑的農(nóng)村青年,徹底重疊了。
他想起上輩子,簽下百億合同的那天晚上,他一個人站在空曠的辦公室里,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繁華,可屋子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