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了。”蘇銘開口了,聲音還是那么平淡,“但不能這么干。”
他環視了一圈,目光從一張張憋得通紅的臉上掃過。
“柱子哥,我問你,你現在一天在礦上掙多少錢?”
柱子一愣,下意識地答道:“一塊二。”
“好,一塊二。”蘇銘點點頭,“你這一扁擔下去,把王直的頭打破了,你得賠錢吧?不得進局子待幾天?礦上的活誰干?你這一天一塊二的工錢誰給你?你媳婦孩子吃啥?”
他頓了頓,又問:“要是你沒打著他,他把你腿打折了呢?躺炕上一個月,醫藥費誰出?礦上這一個月的工錢,三十多塊錢,就這么沒了,你甘心?”
柱子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后生們也都面面相覷,手里的家伙什,不知不覺都垂了下去。
這筆賬,他們以前從來沒算過。窮光蛋爛命一條,打就打了。
可現在,他們不是窮光蛋了。他們的每一天,都能換成實打實的票子。
蘇銘看著一臉不甘的柱子,忽然笑了笑。
“柱子哥,你去把他腿打折了,咱嫂子那籃子雞蛋能回來不?不能。那這架打的,圖個啥?圖個響聲大?”
人群里有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就松了。
“都把家伙放下。”蘇銘的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勁兒,“以前咱們窮,受了欺負,只能用拳頭說話。現在不一樣了,咱們有腦子,得用腦子辦事。”
他走到柱子跟前,拿過他手里的扁擔,輕輕往地上一放。
“這事,是咱們整個生產隊的事。我這個隊長,來處理。”
“都散了吧,該干啥干啥去。天塌不下來。”
人群慢慢散了,一邊走還一邊小聲嘀咕著。
“銘子說的……好像是這個理兒。”
“是啊,打一架,幾十塊錢沒了,不劃算……”
很快,谷場上就只剩下蘇銘一個人。
他沒去王家莊,也沒去找公社。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他就一個人出了村,沒往礦上去,而是爬上了隔開兩個村子的那道山梁。
秋天的早晨,風里帶著涼意。
他站在山梁頂上,王家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個比以前的蘇家村,還要破敗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