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指向旁邊一個稍小的方塊:“這里是學校,孩子們念書識字的地方。而且按等級年齡,分為幼兒園,小,初,高甚至大學,這里的人不能光會種地打鐵,得學本事,學算賬,學看圖紙,學道理,以后才能把咱們的城建得更好。”
“學校?幼兒園?小初高?”謝云景重復了一遍,這些詞對他有些陌生。
“就是學堂,”沈桃桃解釋,“不過更大,更好,教的學科更多,請先生來教,陸夫人懂醫,可以教點草藥常識;周瑩懂機關,可以教點奇門之術;王玉蘭會馭鷹,可以教其他人,阿鸝會戲曲,可以教孩子文藝類的……反正,有啥本事教啥本事,讓孩子們都學。”
謝云景看著圖紙上那個標注著“學校”的方塊,眼神微動。他想起軍中那些大字不識一個,連軍令都靠口耳相傳的兵卒。如果……下一代都能識字明理……
沈桃桃的手指又移向另一個區域:“這里是醫院,同時是醫科大學,也就是……大醫館,比陸夫人那小院大百倍。里面分好多屋子,有專門看發熱咳嗽的,有專門看刀傷骨傷的,有專門給女人孩子看病的。請好多大夫,備好多藥材,再也不用像現在,誰病了只能硬扛著等陸太醫兩口子救命。”
她頓了頓,激動地說道:“還要有……產房,專門給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干凈暖和,有專門的穩婆和大夫守著。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女人在四面漏風的破屋里,疼得死去活來還沒人理……”
謝云景的目光落在那個標注著“醫院”的區域,又掃過旁邊一個小小的,寫著“藥房”,“門診”,“急診”的標記。他沉默著,想起了戰場上那些缺醫少藥,哀嚎著死去的士兵,也想起了驛站里那些因難產而無聲無息死去的女人……
沈桃桃沒注意他的情緒,手指繼續在圖紙上游走,帶著一種近乎亢奮的節奏:
“這里是大食堂,不是現在這種小灶房,是能同時坐下幾百號人吃飯的大飯堂,干凈亮堂,有專門的廚子,頓頓有熱乎飯,有肉有菜。讓干活的人回來就能吃上熱乎的,不用自己再煙熏火燎地折騰。”
“這里是繡坊,讓春娘她們管,把會針線活的女人都集中起來。做衣服,做被褥,做軍服,做鞋襪,統一樣子,統一材料。又快又好,還能換工分。”
“這里是豆腐坊,這里是酒坊,這里是油坊……做豆腐,釀酒,榨油,自給自足,想吃啥做啥,不用總靠外面換。”
“還有這里,鐵匠鋪擴建二十倍,變成兵工廠。“
她將圖紙一翻,指著后面,”這是水力錘和齒輪鍛打機,有了這些,我們就不用完全依賴人工打鐵,而是可以流水線作業,兵器,鎧甲,農具,鍋碗瓢盆,要多少有多少。”
她越說越快,手指在圖紙上飛舞,仿佛那簡陋的炭筆線條在她指尖下活了過來。
一座座堅固的水泥房屋拔地而起,寬闊平整的道路四通八達。孩子們在明亮的學堂里讀書,病人在干凈的醫館里得到救治,工人們在轟鳴的工坊里揮汗如雨,士兵們在嶄新的營房里枕戈待旦。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酒坊的醇香,鐵水的灼熱氣息……不再是苦寒和絕望,而是生機勃勃的煙火氣和鋼鐵般的秩序。
謝云景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的指尖,隨著她的描述,那原本模糊簡陋的草圖,在他腦海中迅速變得立體磅礴。
這不再僅僅是一座城池。這是一座集民生、生產、防御于一體的戰爭堡壘。一個可以自給自足,抵御強敵的獨立王國。
眼前這張圖紙所描繪的,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對“城池”的認知。他看著沈桃桃那張因為激動而泛著紅暈的小臉,雙眼迸發出近乎頂禮膜拜的灼熱。
“這……”他的聲音已沙啞顫抖,“這城……叫什么?”
沈桃桃被他那灼熱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脫口而出:“就叫……‘鎮北軍城’,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