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碼頭返回,衡兒便在書房之中,非要事不出。下場那日,再見他時,人已清瘦不少。除了一只針腳不太細致的青絹筆袋,他什么都未帶,便去了貢院。
三場考畢,許多舉子是被人抬著出來的。而她的衡兒雖發絲凌亂,卻仍護著那只筆袋,穩步走出貢院。
“今日揭榜,怎還需帶它?”
程氏見今日杜衡又如下場那日一般,忍不住看著筆袋問道。
杜衡卻不遮掩,道:“螢兒行前,特地縫了此筆袋與孩兒。此袋沐了圣人之氣,孩兒帶著他,心中安定。”
此話從一向循規蹈矩,從不怪力亂神的衡兒口中說出,讓程氏一時不知如何應聲,她張了張口,停了半晌才道:“好,好!”
辭了母親之后,杜衡與清泉策馬去了貢院。因料到貢院附近車馬為患,他們便將馬栓在街角,步行前往。
誰知才行了幾步,便見已從貢院返回的席西岳。
席西岳一臉喜色,見到杜衡之后,更是大步向前。
杜衡心中明白幾分,對席西岳一揖:“恭喜師兄,賀喜師兄!”
席西岳笑著拱手回禮:“同喜,同喜。”語中難掩得意,“榜上三百一十五人,我一一看過,倒是驚喜連連。”
此話一出,杜衡身側的清泉眼睛一亮,望著公子,眼中滿是急切,幾乎要奔赴杏榜前為他探名次。
然而公子神色沉靜,面上絲毫不見急躁,清泉只得克制腳步,強忍著不讓自己一步步朝貢院方向挪去。
正當他心緒難安之際,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如此人潮,竟然有人策馬?清泉抬頭一望,原是杜府熟人,袁頌袁公子。
席西岳本想告知杜衡名次,怎料袁頌翻身下馬,將手中馬鞭隨手丟給身旁小廝,便朝二人行來。他只得收了話頭,迎上前拱手道:“恭喜袁兄,得中春闈頭名,實至名歸,可喜可賀!”
袁頌的倨傲向來只給他看不上之人,對于看得上的,出身大家的他自然比誰都懂得禮數。
“席兄客氣。”
拱手施禮后,他才好似看到席西岳身旁之杜衡,只見他不慌不忙,挑眉一笑:“杜兄,一切安好?”
既然頭名是他,那么杜衡無論何等名次,則均在他之下。
“那日碼頭,杜兄之話,言猶在耳。”一雙鳳目上挑,眼中仿若帶著刀鋒,“確實,心思放在備考之上才是當務之急。”
隨后,只聽得他話鋒一轉,唇邊浮出一抹笑意,“反倒是杜兄,如今貴府清凈,應是最能靜心之時,怎的卻在我之下?莫不是,那心思,收得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