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私以為,將此卷評為三等末流便是,實在不必因這等小事勞神皇上。”
“嚴部堂,諸位同僚,不知你們以為如何?”
三等末流,那就是殿試成績倒數。
這種答卷雖也會一同送到天子面前,但幾乎沒有被天子查閱的可能。
而夏言這番話亦是說的滴水不漏,既未表達一丁點對天子玄修的主觀看法,又從讀卷官的專業角度體現了至公至平,還順便替王廷相收回了此前的攻擊,擺出了化解兩者之間干戈的和事老姿態。
“夏閣老不愧上柱國之名,評判有理有據,又能為陛下分憂,下官佩服。”
嚴嵩心中有自己的考量,也并不希望這封答卷出現在嘉靖面前,于是又施了一禮便返回座位繼續評閱答卷,似乎已將此事揭過。
一眾讀卷官見狀自然也都紛紛稱是,各自坐了回去,心中卻不免腹誹:
“夏言與嚴嵩如今已近水火不容之勢,想不到今日罕見合舟共濟一回,竟是因為這樣一封奇葩的答卷?”
“不過話說回來,這封答卷究竟是出自哪個自作聰明的狂生之手,這回怕是弄巧成拙,自絕于朝野了吧?”
“真是令人不能不好奇。”
“可惜要等到傳臚典禮前一日才可揭開彌封,搞清此生究竟是誰……”
……
兩日后,文華殿。
此時的嘉靖帝朱厚熜還未被宮女勒過脖子,雖然也時常因身體與齋醮的緣故不上朝不祭廟,但總歸還未搬去西苑萬壽宮隱居,一些重要朝堂活動也還會選擇性參加。
比如科舉殿試,朱厚熜就相對比較重視。
此刻讀卷儀已經結束,一眾讀卷官已經在光祿勛的安置下吃慰勞宴去了。
朱厚熜并未同去,因為他臨時感到一陣腹痛,正在后殿的檀房內“除濁”。
除濁是玄修的文雅說法,也可以稱作輪回,反正說白了就是拉屎撇條。
經過讀卷儀,朱厚熜已經從讀卷官推舉的十余封一等答卷中,選定了這一科的狀元、榜眼和探花,只等明日的傳臚大典上揭榜即可。
“嗯——”
今日有點便秘不暢,看來得多除一會濁。
朱厚熜百無聊賴,忽然心念一動,對候在一旁服侍的黃錦道:
“黃伴,這殿試的一等答卷朕看得多了,有些其實也不過是泛泛空談,一等答卷尚且如此,你說那些三等答卷能有多差?”
“皇爺,奴婢未曾做過讀卷官,實在說不上來。”
黃錦一邊為朱厚熜焚香遮味,一邊小心答道。
朱厚熜略作沉吟,又道:
“二等、三等答卷不是也送來文華殿檢驗彌封了么?”
“閑來無事,你去取幾封三等答卷來給朕念念,越靠后越好,也教朕聽聽朕的這些進士蓄才的底線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