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跟你一起去!”梅花放下手里的活,抱起錢匣子,就要跟上來。
“不用!”菊花攔住她,“攤前離不開人,你收拾好攤子,我快去快回。你記得把錢匣子收好,別弄丟了。”
她說得又急又快,像是怕耽誤了時間,抱著孩子就往醫(yī)務室跑,連梅花“我知道了”的聲音都沒聽清。
在醫(yī)務室排隊、掛號、拿藥,她等醫(yī)生說“沒事,不要太擔心”,才松了口氣,慢慢往回趕。
等她抱著孩子回家,進院門,就見丁母在院里翻曬玉米,見了她,眼神有點躲閃:“孩子咋樣了?”“好多了。”菊花應著。
進了屋,錢匣子放在八仙桌上,她走上前去,打開,里面卻一分錢沒有。
她沒立刻作聲,只是蹲下身翻找:“錢呢?”
梅花剛好從外面打水回來,聞言趕緊放下水桶:“我沒動啊!你走后我一直忙著收攤,回家后,就順手把錢匣子往桌上一放,放在你這一周放的地方,我看嬸子在家……”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漸漸露出慌色,“姐,是不是我沒放好,被人……”
“咋可能!”丁母不知啥時候跟了進來,梗著脖子說,“咱家門窗都鎖著,誰能進來?許是你自己忙忘了,揣別處了。”可她說話時,手卻下意識地往圍裙兜里按了按。
菊花抱著剛醒的孩子,眉頭皺得緊緊的,語氣里帶著點急:“錢都在里面,孩子病著,我哪有心思往別處揣?”
她轉向梅花,眼神里帶著失落,“你也是,咋就忘了鎖呢?那錢是給你攢的啊。”
梅花的臉“唰”地白了,眼圈一下子紅了:“都怪我!我不該光顧著忙,要是我看好了……”
她蹲在地上,雙手插進頭發(fā)里,聲音帶著哭腔,“姐,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我再幫你多干陣子,把錢掙回來。”
菊花看著她自責的樣子,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卻還是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拉起來:“算了,也不能全怪你,今天確實太忙了。孩子剛好轉,我也沒心思追究……以后再說吧。”
丁母在一旁幫腔:“就是,梅花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一家人,哪能因為這點錢生分?”說著,她悄悄往丁建民的屋挪了挪,圍裙兜里的紙幣“窸窣”響了一聲,像只偷米的耗子。
菊花抱著孩子,垂著眼睛,坐在凳子上,看著院子里。
孩子在懷里哼哼著,她輕輕拍著,摸了摸孩子的頭,又下定了決心,閉上了嘴。
梅花手緊緊攥著衣角,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卻倔強地沒哭出聲。
那一刻,菊花突然覺得,這出戲,演得太像了,像得讓她自己都快要信了。
夜里,孩子睡熟后。菊花躺在床上,聽著梅花壓抑的抽泣聲,心里像裝了塊濕棉花,沉得很。
她知道,梅花一定在想,要是自己當時鎖好了錢匣子,現(xiàn)在已經在收拾包袱了;要是自己沒光顧著忙,就能把錢收好;要是自己再細心點,就不會讓姐姐失望。
可她不知道,那把鎖,是菊花故意沒鎖好的。
去醫(yī)務室前,菊花給孩子換尿布,順手拿起錢匣子,假裝要鎖,也讓梅花聽到“咔噠”一聲,以為扣緊鎖扣了,卻沒發(fā)現(xiàn),那鎖只是虛掩著,輕輕一掰就能打開。
她故意在婆婆面前數(shù)錢,故意在去醫(yī)務室前找人捎口信給婆婆,特意提到了錢匣子。那里的錢她早就換過了,看起來多,都是毛票。
“姐,你睡了嗎?”梅花突然開口,聲音嘶啞。
菊花閉著眼,沒應聲。
“明天……我早點起,多包點包子,爭取把錢掙回來。”梅花的聲音很輕。
菊花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她轉過身,背對著梅花,肩膀輕輕顫動。她想說“不用了”,想說“是姐對不起你”,想說“這錢是丁母拿的”,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無聲的哽咽。
梅花更手足無措了,她不敢再哭,起身抱著姐姐:“對不起,姐,我不回去了,我跟著你,你讓我干什么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