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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吃人的世界（第2頁）

她擁著被子坐起身，嗓音帶著一絲柔軟的沙?。骸笆裁磿r辰了？”

謝臨淵聞聲，并未立刻抬頭，筆尖在紙頁上最后點了一下，才擱下筆，轉(zhuǎn)臉看她。他的目光從賬簿上移開，落在她剛睡醒、還泛著紅暈的臉上，眼神里的專注便被另一種日常的溫和所取代。

“是你和這懶貓兒該起的時辰了！”他嘴角噙著笑意，溫柔打趣。

蘇卿卿起身，裙擺輕拂過凳腳，走向桌案旁。她的目光無意間落在那本被他推至一旁的厚舊賬簿上。

“這是……那日行刺時劉娘說的宋通判的私賬？”

謝臨淵眸中閃過笑意，上次的案子，多虧了她才得以查出線索。

“是的！這上面記錄著那些被拐女子被送給上京官員的記錄。”

蘇卿卿眼睛掃過賬簿上的幾行字，做慣了賬本的她早就練就了一目十行的技能，能夠快速的在賬目中精確到數(shù)字和名目。

“臘月初七，送‘玉器’三件往京中劉府，收東珠十斛，另得鹽引三張。上交?！?旁邊有一行小字批注：劉管家言，劉老爺喜幼嫩者）

“正月十五，‘瓷器’五箱抵京，入永巷側(cè)門，銀票三千。內(nèi)有‘青瓷’一名烈，傷客一人，折價五十，已處理?！?“處理”二字墨色尤深，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二月二，‘新茶’一批，特供陳御史別院，得關(guān)防手諭一道。陳尤喜善琴藝者。上交?！?/p>

“二月廿八，收‘舊書’一冊，乃犯官李女，識文斷字，索價高。轉(zhuǎn)售于吏部張侍郎為奴，得銀八百，田契兩頃。上交”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最新那行幾乎未干的墨跡上。

“三月初九，收‘瘦馬’一人，膚白，約二八，略有姿色，性情怯，訓(xùn)規(guī)矩，待送內(nèi)侍省王公公。王好幼弱，需加緊訓(xùn)導(dǎo)。”(在“訓(xùn)規(guī)矩”三字下方，墨點沉重，仿佛透著無聲的殘忍）

“瘦馬……”蘇卿卿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從背后竄起，瞬間麻痹了四肢百骸。她想起那日燕春樓的暗房內(nèi)被鐵鏈緊鎖的幾名無辜女子。

每一行“貨品”代號下，都可能是一個曾經(jīng)鮮活、有著自己名字和人生的女子。這賬簿不再是紙張墨跡，而是吃人的地獄。

這是拐賣人口、賄賂官員的暗賬！每一筆進(jìn)項，都是一個被明碼標(biāo)價、失去自由的女子！

她猛地抽回手，仿佛那紙張燙得灼人。

[這個世界真的會吃人。]

謝臨淵伸手握住她冰涼的雙手，緊緊攥在手里，牢牢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輕聲安撫她慌亂的情緒：“卿卿，不怕。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還她們公道！”

蘇卿卿此時心情復(fù)雜，她知道可以相信他，但讓她心中忐忑的是這個封建吃人的社會，以及朝堂弄權(quán)人之間的波云詭譎。

她不清楚，未來的某一天，他，會不會在權(quán)勢的壓迫下，也變成另一個人。

她害怕了，她不敢賭人，亦不敢賭心。

這早已不是那本只寫滿情情愛愛的書，這些情愛纏綿、逆襲榮耀的背后，腳下踩著的是無數(shù)猙獰可怖的尸體和百姓凄慘喊叫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