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月心思本就細膩,人也聰慧,得了一點兒線索之后,再聯想起近日種種,就隱約明白了所有。
“我父親那人孤高固執,又看重家族,他原是立場中立誰也不幫,太后他們若只是動他也就算了,但是他們利用秦福文的事卻是想要拉整個沈家下水,圖謀的不僅僅是御史中丞之位。”
“你只要稍稍透露口風,我父親必定會動怒。”
經歷了四年前的事情,看透了沈敬顯的本性,沒有人比沈霜月更明白他。
他在意沈家,也將沈家全族的榮耀視為他的責任,無論是為了警告魏家收手,還是顯露沈家的“獠牙”,沈敬顯都定會在朝堂上有所動作,但他絕對不會直接去動魏家人,只會弄幾個讓魏家和太后肉疼,但不至于和沈家翻臉的人。
這般情況下,只要他警告之后就收手,太后和魏家那邊理虧在前,十之八九會咬牙咽下去這份肉痛,維持彼此表面安好。
但如果沈敬顯和沈家得理不饒人,甚至步步緊逼想要對魏家出手呢?
魏家定不會坐以待斃。
沈霜月抬眼看他:“你是想要借謝家分家的事,污魏家的名,讓他們動手對付沈家之后,逼沈家站隊,你的目的是沈家?亦或是,打著和太后一樣的主意,讓沈家出面來替太子謀算刑部尚書的位置?”
裴覦聽后默了默,有些詫異她居然這么快就能想通其中關竅,他冷冽劍眸微垂:“可是氣惱我利用你?”
出乎意外,沈霜月搖搖頭:“人之相交本就不可能全然純粹,不是圖利,就是圖情。”
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或是利益,權勢,金錢,總要有一樣存在,才能維系彼此之間的關系。
“之前我也曾利用侯爺身份,利用你手中皇城司權勢,甚至利用侯爺對我的那一絲善心,來謀求脫離謝家的助力,如今侯爺利用我也沒什么可氣惱的。”
她眼眸彎了彎,
“況且侯爺這么做,不也是為了能替我尋個背鍋的。”
她“攛掇”關君蘭分家的事瞞不住,況且之后關君蘭母子還要搬到城西與她同住。
那謝玉茵的事知道的人本就極少,謝淮知也是被打了個措不及手,回去之后冷靜下來,恐怕就會想到她身上。
可如今有沈家謀算魏家的事在前,謝淮知只會以為他們慶安伯府成了沈家對付魏家的“棋子”,之后沈家若與魏家“打起來”,所有人目光都會落在沈家身上,不會有人因為分家之事來找她麻煩。
裴覦如果只是想要挑起沈、魏兩家的紛爭,沒必要非得等到今日,只消將秦福文推出去就能讓他們撕起來。
“侯爺是顧全我,我若是再說氣惱,那豈不是不知好歹?”
沈霜月笑顏盈盈,說的直白。
裴覦手指動了動,腳下鹿皮玄靴忍不住朝著她挪了挪,好不容易才壓下想要低頭靠近的沖動,似是取笑:“怎就這么聰明,我還想著沈娘子要是跟我鬧一鬧,本侯該怎么哄你來著。”
沈霜月撲哧輕笑,輕“唔”了聲:“侯爺可別促狹,女子若真吵鬧起來,不是那般好哄的。”
“是嗎?”
裴覦倏地靠近,矮身低頭湊在她臉前:“本侯還沒哄過,沈娘子教教我?”
鋒利劍眉舒展,眉眼緩和開,如融化的初雪消弭了鋒銳,原本凌厲的眉弓也生了些柔軟弧度。
或許是因為靠的太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瞳仁里的倒影,從白皙的臉,到微啟的唇,甚至就連因為他突然靠近而生的訝異也纖毫畢現,那漆黑瞳仁被她一個人的身影霸占。
沈霜月心里驀地一跳,下意識退了半步:“……我也沒哄過,教不了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