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這莊子就在城郊,后山有一大片桃林,山中還有些溪流能夠垂釣,沈家人偶爾也會過來,主屋之中也算是一應俱全。
下面的人手腳利落送了碳盆、熱水過來,屋中點了燈燭之后也是透亮。
沈霜月擰了帕子替沈老夫人凈面溫手之后,也將自己冷冰冰的手在溫水中泡著,見裴覦進來后,抬頭就說道:“侯爺冷不冷,要不要泡泡手?”
“我素日習武,身上火氣重,你泡就是。”裴覦隨意說了一句。
沈霜月也沒勉強,只是說道:“侯爺身子好,可是林子里到底比外間冷,你帶著季統領他們淋了那么久的雪,待會兒等廚房那邊姜湯熬好時,你喝一碗,我讓下面的人給季統領他們也送些過去。”
裴覦沒有拒絕:“好。”
沈老夫人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對話的二人身上。
明明一坐一站,二人也未曾靠近,可是這般旁若無人的閑適隨意間,卻透著一股其他人難以插話的親近,而且她看得出來,自家孫女很是信任眼前這位定遠侯。
她開口說道:“裴侯爺先坐吧。”
裴覦“嗯”了聲,走到沈霜月身旁不遠坐下之后,就溫聲說道:“老夫人今夜受驚了。”
“侯爺說笑。”沈老夫人說道:“老身活了大半輩子,什么沒有經歷過,這點事情還不至于嚇著我,倒是裴侯爺,今天多謝你護持我們祖孫,否則怕是此時難以安寧。”
她剛才在馬車上,已經聽沈霜月大概說過這位定遠侯的事情,也知道他是這一年間剛回京城的“新貴”,手中不僅握著兵權,更是將曾經人人不愿接管的皇城司,帶至如今只是提上一句,便讓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肅殺之所。
沈老夫人說道:“只是侯爺這般身份,今夜貿然帶人出京,可會惹上麻煩?”
裴覦聞言揚唇:“老夫人多慮了,皇城司出城緝拿要犯是常有的事情,本侯夜間出入城門也不是第一次了,況且受人之托,自是要忠人之事,沈娘子既然開口了,我自然要護她和您老人家周全。”
沈霜月朝著裴覦露出個笑,這才扭頭朝著沈老夫人解釋:“我之前便與沈家鬧的難堪,意外得知祖母在半山別院,又怎敢拿您冒險,原本勞煩裴侯爺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沒想到沈敬顯居然會真的過來。”
她初時只想著,怕那半山別院里看守太嚴,將老夫人帶不出來。
后來下山一路順利,還想著是不是自己多心,可真當見到沈敬顯那一刻,她無比慶幸自己沒有貿然行事,而是出京前讓人通知了裴覦。
只是她原本只想跟裴覦借幾個人,沒曾想裴覦會親自過來。
沈霜月說完之后,朝著沈老夫人道:“祖母,我們與沈敬顯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您為何還要退讓?今夜有裴侯爺幫忙,就算鬧回京城我們也不怕,而且這斷親書我可以不要的。”
她以前顧全沈家撫養之恩,也因為祖母“重病”,不愿意跟他們鬧得太過難堪,可是沈老夫人的事情讓她難以容忍。
她眸色凜厲:“他敢囚禁于您,我不怕跟他鬧的,就算真要斷親,也不必用您這四年的委曲求全來換。”
沈老夫人輕拍了她腦門一下:“傻。”
沈霜月頓時疼的一縮腦袋,剛才泡在水里的手濕漉漉地捂著自己額前:“我哪里傻了。”
“還不傻?”
沈老夫人拿著帕子遞給她,見她嘟嘟囔囔不滿擦手,開口說道:“他是你父親,你們之間血脈親緣是抹不掉的,別說他囚禁我的事情要不了他的命,就算真鬧起來丟了官職,他也依舊還是士族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