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格外漫長。
卯時初刻,天色將明未明,灰白的曦光悄然浸染宮闈。穆玄澈起身更衣,準備上朝。
明黃的朝服加身,帝王威儀盡顯。
他步出主殿,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向那幾間偏居一隅的側殿。
晨曦微光里,那幾間屋子顯得格外寒磣簡陋,如同其主人一般,透著一種刻意收斂的低調與沉寂。
窗欞緊閉,一絲燈火也無,仿佛空置。
穆玄澈腳步微頓。
邢煙在躲他,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昨夜在云嬪處的溫存,似乎澆熄了心頭那股無明火,然而此刻,殘留的余燼里翻涌起的,卻是更深沉的失落,如這未散的晨霧,無聲無息地纏繞上來。
“皇上,時辰快到了?!壁w德允躬身,低聲催促。
穆玄澈驀然回神,目光從那片死寂的側殿收回,再無半分留戀,大步流星地朝宮門方向走去。
袍袖帶起的風,掠過冰冷的石階。
這一日,邢煙刻意比平時遲起了一個時辰。
當她在菱花鏡前坐下,任由寶珠梳理長發時,小鄧子悄聲進來回話。
“主子,藍雨閣那位……”小鄧子壓低了嗓子,“這幾日哭喊不休,孟答應口口聲聲喊冤,嚷著非要面圣……”
寶珠正將一縷青絲挽起,聞言接口道:“孟答應是自作孽。明明握著一手好牌,偏生打得稀爛。如今皇上厭棄了她,怎可能再見?況且,云嬪娘娘那關,她也斷然過不去?!?/p>
孟南檸從有封號的嬪位驟然跌落塵埃,貶為答應,雖仍困居藍雨閣,但用度規制一落千丈。
由奢入儉,其痛錐心。
失寵的煎熬,于她而言,是精神與物質雙重的凌遲。
鏡中的邢煙眸光微動,一絲異樣的神采轉瞬即逝。
“寶珠,”她聲音平靜,“晚些時候,你隨我去瞧瞧她。”
“主子?”
寶珠手中玉梳一頓,面露驚詫。
“您去瞧她作甚?她如今就是個晦氣纏身的,闔宮上下避之唯恐不及。若讓云嬪知曉您去探望,還不知要生出多少風波來刁難您!”
邢煙唇角極淡地向上牽了一下,那笑意未達眼底,只留下一抹難以捉摸的深意。
“不讓她知道,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