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瀾老街的巷子像被時間遺落的縫隙。
時之序的手腕還殘留著他的溫度,指節勒出的印痕被風一吹,竟比疼還清醒。兩人并肩穿過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后面是個半廢的院子,雜草堆里有幾張舊椅子。
“時同學,怎么這么輕易地跟男人走?”他低聲笑,手從她腕上滑到她的手背,指尖輕輕摩挲。
時之序想抽回手,卻被他穩穩抓住。
“這是什么地方?”她問,還輕喘著氣。
“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江燧把書包往一邊一扔,回頭攬過時之序的腰,“沒人會來。”
他聞到時之序的味道,才發現自己想她,想得發緊,幾乎每個細胞都在呼喚她的名字。
但江燧說不出來。他只能把這情緒翻譯成性欲,裹著他想著的人一起,在夜里一遍一遍回放女孩赤裸著身體纏著他的樣子、她泫然欲泣喊他名字的語氣、她試圖離開時他把她拽回來徹底操壞的幻想。
他忍耐著,只是克制地低頭,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時之序看著江燧的眼睛,里面映著自己的臉,沒有表情的。
“我有東西給你,”江燧忽然開口。
他從褲兜里摸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盒子磨砂的黑色外殼在昏暗的院子里透著一絲低調的光澤。
時之序接過盒子,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金屬邊緣。她輕輕打開,里面躺著一枚銀戒指,表面并不光滑,也沒有任何裝飾和雕琢,像是手工的。
“老街的銀匠做的,”他側頭看她一眼,“這幾天一直在想,送你這個會不會……太過了。”
她沒說話,只聽著。
院子里能聽到昆蟲聲、遠遠的車鳴、巷子人家炒菜的聲音,像是專屬于這個秘密空間的聲音拼貼。很粗糙,但真誠。
“我畢竟什么都不是。”江燧頓了頓,眼睛低垂著,“我之前沒想過以后,哪怕是去小丘村找你那天我也什么都沒想。但我現在想了。”
時之序望著他,那一刻竟沒法笑出來。
江燧慢慢開口:“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一直想待在我身邊。但我想。”
她靜了片刻,忽然問:“你為什么想和我做愛?”
他被問住了。她問得太直,也太準。像刀子切進他那些沒說出口的念頭里,把它們一并攤開在她眼前。
江燧說不出話來。
“好,那換個問題。”時之序拿著書包,走到雜草堆里的長椅上坐下,“你為什么喜歡我?”
江燧覺察到這話里的陷阱。時之序不是在問他答案,而是在反問。
他想不清楚,卻也不想再糊里糊涂地把彼此都糊弄過去。
腦海里浮現出第一次見她的畫面——女孩在霧氣濃郁的天臺上寫東西,看見他,眉眼里藏著一股堅硬冷漠的陰影。
他想起那天,自己剛和黃明他們去五中幫兄弟出氣,打了一架;回到家里,黎慧敏像木偶似的,照顧醉成爛泥的江濤;他待不住七班的晚自習,書本堆成半米高,里面找不到一句自己生活的答案。
而她,像一塊石頭,似乎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任何能牽動她情緒的人和事,朋友不能,考試排名不能,上位者的俯視不能,甚至問題學生江燧,也不能。
他也想,被牢牢地釘在一個有穩定地基的世界的某個位置,而不是混亂的、暴力的、一直下著雨的嶺瀾老街。
而她恰巧在那個時刻出現了,雖然,她問的是“做愛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