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刺耳,難忍。
光是聽她的聲音就感覺難受,孟苡桐蹲在馬桶邊吐的昏天黑地,不久前說餓吃的東西全給吐出來了。
宋弈洲幫她順背,也緊張了,“怎么了?”
他以為是他晚上準備的吃的不干凈,但孟苡桐半晌抬起頭,只有疲憊的一句:“宋弈洲,我想回家。”
幾乎是一秒涌上的哭腔,無助的,低啞。
那是第二次,除了那個初冬,他又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脆弱的模樣。
孟苡桐總擅長人前裝的肆無忌憚,放肆不好惹,但真的當太多情緒都在深夜涌上時,宋弈洲知曉,那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方式。
裝的放肆,裝的不好惹。
只怕讓人看到她的底線。
笨拙的堅強。
醫生那邊不可能允許,要求住院起碼七天。
自那之后的那幾天,孟苡桐雖然還會和之前一樣和他說笑,說些沒營養的渾話和刺話,但她還是一天變得比一天悶了。
孟敬儼的電話是第六天晚上打來的。
孟苡桐想直接掛斷,最后還是宋弈洲來接的。
電話里究竟說了什么,孟苡桐不知道,但就是隱約能聽到孟敬儼貓哭耗子假慈悲的關心聲音,她只覺得這初秋的夜風冷,下意識把身子都蜷縮進被窩,手壓住枕頭的另一邊,只當這樣能裹住她所有聽覺。
電話掛斷,她還維持著這個姿勢。
想想就不舒服。
宋弈洲拉了她一把,孟苡桐確定沒聲兒了才轉過來,琉璃一樣的眼睛輕輕眨巴了下,手松開捂緊的枕頭,靜靜看他。
宋弈洲突然也不想問她為什么不想接電話了,因為深知這個問題的沒意義。
孟苡桐卻說:“聽過一個故事嗎?”
宋弈洲:“什么?”
夜深了,窗外風聲好像也輕了,婆娑的樹影印著今夜昏昧的月光,撒在病房一角。
靜謐到只有孟苡桐的聲音:“以前有一個小女孩,饑寒交迫在除夕夜賣火柴——”
故事的頭剛出來,宋弈洲就笑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孟苡桐鮮少沒和他一起笑,只問:“你還記得這個故事說的是什么嗎?”
“小女孩沒賣出火柴,冷的自己擦亮了一根又一根,最后在寒冷里死掉的故事。”宋弈洲很少這么有耐心陪她聊天,“怎么了?”
他沉靜看她,像是交心的目光。
孟苡桐的心跳慢慢地加快,她說:“我本來以為這就是個埋汰社會黑暗的故事,但仔細想想,小女孩會凍死的前提,是她鞋子丟了,沒厚衣服穿,還得在除夕夜被家里差使著出去賣火柴,爹不疼媽不愛,她的死不就是她身后那個可憐家庭所致嗎?”
宋弈洲仿佛猜到了她下一句要說什么。
但孟苡桐的每句話踩點都會讓他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