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自出生起,就是孤獨一人,父皇想要的是一個天資聰穎,身體健碩,身體里流淌著他的血液的完美繼承人。
母后要的,是一個能幫她鞏固權勢和地位的兒子,聽聞雙生不詳,穩妥起見,她主動服下了娘家送來的毒藥。
那種毒不傷母體,能夠引在一個孩子身上,讓其慢慢死亡,卻不影響另一個孩子。
讓她沒想到的是,慕言的生命太過頑強,不僅沒如她所愿化成一灘血水排出她的身體,反而堅強地挺到出生。
期間,皇后曾多次加大藥量,可惜,慕言依舊穩穩地呆在她的肚里,反而是自己因為一次次用藥而吃盡了苦頭。最后,太醫說這藥再用下去,另一個孩子也會危險。
皇后猶豫了。
金碧輝煌的寢殿里,皇后衣著華貴,珠翠滿頭,面容猙獰的詛咒慕言命硬,若是出生,必定克身邊親人。太醫有些看不過去,說,這孩子已經用了太多藥,即便出生,也無法順利長大成人。皇后這才大發慈悲,接納了慕言的存在。
但從那以后,慕言在皇后心里就成了殺不死的怪物。
出生后,丫鬟將慕言抱到皇后跟前想讓皇后看一眼,結果皇后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神色大變,尖叫著讓人將慕言抱走,永遠不準出現在她的面前。
旁人不知皇后這是何意?但慕言知道,皇后是心里害怕。對上奢華襁褓中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眼,皇后敏感得后背發涼,渾身汗毛直豎。那樣的眼神根本不是一個嬰兒應該有的眼神。
皇后甚至覺得,那個孩子在看她的眼睛。
眾所周知,新生兒是不會看人的。可皇后就是覺得,這個孩子與旁的嬰兒不一樣。一看到這個孩子,皇后就有種讓人扒光了扔到大街上的錯覺。她似乎從慕言那雙眼睛里看到了面目猙獰,殘忍惡毒到連親生兒子都敢殺的那個丑陋的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慕言從小就與旁人不同。
還在娘胎里時,他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還能聽到外面的聲音。所以,也知曉自己的母親是如何迫切地想要殺死自己。
這么多年過去了,那些惡毒的咒罵和歇斯底里,依舊如影隨形,時不時地回蕩在他耳邊,讓他頭疼欲裂。每每午夜夢回,都反復地折磨著他,讓他無法入睡。
身邊之人敬重他,也畏懼他。
從未有人像江漫雪這般,潑皮耍賴緊緊抱住他。這種柔軟和溫度,讓他忍不住沉迷。
他不知該怎樣應對這種情形,只能故作兇悍的唬著臉,想嚇退她,以此來掩蓋自己的慌亂和無措。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小丫頭的膽子實在是大,竟一絲一毫都不怵他,還從此纏上了他。
這一纏,就是兩年有余。
那些日子,她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就連睡覺也要趴在他的床頭,捂住他的手,才肯滿足地進入夢鄉。
她不知道的是,每夜,當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他就會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繾綣,幾近癡迷地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繪她甜美的容顏。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自私地想,人生短暫,不如就此放縱吧。
可當天空漸漸泛白,金色的晨光慢慢照耀著大地,透過窗欞上的雕花,斑駁地撒進屋子,落在床頭瘦瘦小小的女孩臉上時,慕言一整夜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
他甚至趁女子還未蘇醒,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