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縣令春雨過后,漫山紅霞。
汝州、平頂山這一片,在春秋時是應國的地界。
此國以鷹為圖騰,乃西周時武王宗室應侯封地。
滄海桑田,世事變幻,一眨眼千年已過,古應國早就消散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但這片土地上的人還在,他們開墾出了荒蕪的土地,發(fā)展出了燦爛的文化,建立起了更為龐大的帝國。
蒼老又年輕的應國,如今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
梁縣多橋。
一大早,新任縣令羊曼就騎馬過了薄后橋,組織縣吏丈量土地。
縣吏們唯唯諾諾,聽清楚命令后,紛紛散去。
羊曼看著他們的背影,沉默不語。
這是個苦差事,沒人愿意干,甚至就連他本人,都不太樂意。
梁縣沒有非常有名望的士族,甚至整個河南郡都沒幾個世家大族——縱有,現在也慢慢遷走了。
但沒有原生的世家大族,本地卻有不少從京中遷來的貴人。
洛陽戰(zhàn)亂不休,很多公卿感到害怕,但又舍不得離開京城,于是就往郊縣使勁,占地建別院的比比皆是。
杜家三代人之前就在宜陽落腳,本朝又大力建設一泉塢,好好一個京兆杜氏,居然成了宜陽縣的坐地虎。
像邵勛那樣堂而皇之地利用洛陽旁邊的膏腴之地種糧食的,其實是少數。跑到郊縣的公卿貴族,估計暗地里還在恥笑邵某人,金谷園好是好,灌渠齊全,田地肥沃,還有水碓,可一旦戰(zhàn)爭來襲,保得住嗎?
比起其他郊縣,如偃師、緱氏、鞏縣、新城等地,梁縣終究遠了點,來此地落腳的公卿巨室不多,多的反而是一般小士族。而且,他們也沒打算在梁縣長期落腳,觀望之心甚濃,一個不好,就腳底抹油往南陽、襄陽方向去了。
因此,從他們手里清理田畝,還是相對容易的。
但羊曼依然很煩。
作為泰山羊氏的新一代“俊異”,他本不打算現在就出仕,即便他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
無奈族中有耆老勸說,最后捏著鼻子認了,離鄉(xiāng)來到梁縣。
反正是個縣令罷了,若不合自己心意,甩手就走,官也不要了。
現在他心里就不太爽,于是找了間酒肆,坐下來休息。
隨從們一擁而上,鋪地毯的鋪地毯,搬案幾的搬案幾,拿食器的拿食器。
若非身處荒郊野外,這會還得有絲竹之聲……
鄉(xiāng)野小店,食物粗陋,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好在店家能言善道,知情識趣,這才讓羊曼沒有當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