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經歷過沙場的吐蕃老兵都清楚,定蕃這片開闊平原簡直就是為唐軍鐵騎量身打造的屠宰場。
一望無際的戈壁上,吐蕃人慣用的伏擊、迂回全都失了效用,只剩下赤裸裸的正面廝殺。而這正是裝備精良的唐軍最擅長的戰法。
“不去定蕃,還能往哪逃?!”悉諾羅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又一隊潰兵迎面而來,卻在看清形勢后毫不猶豫地調轉馬頭。這些吐蕃人此刻狼狽如喪家之犬,甚至有人連靴子都跑丟了,赤腳在馬鐙上磨得血肉模糊。
突然,悉諾羅瞳孔驟縮,那面殘破的金狼旗!是扎布的中軍!
“大帥!”他剛喊出口,聲音卻像被利刃截斷般戛然而止。
眼前這個血人哪還是那個叱咤高原的吐蕃名將?扎布的戰袍碎成布條,臉上凝固著前所未有的驚恐,活像被狼群追了三天三夜的羚羊。
“李乾來了!”扎布的尖叫帶著哭腔。他一把抓住悉諾羅的韁繩,指甲深深掐進馬鬃:“快攔住他!”
悉諾羅望向煙塵中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銀甲少年手持丈二長槍,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什么叫絕望。
“大帥,定蕃是唯一生路!”悉諾羅的嗓音嘶啞如砂紙摩擦。雖未與李乾交手,但那桿長槍已讓他肝膽俱寒,連李白都敵不過的他,如何擋得住這位殺神?
扎布布滿血絲的眼睛劇烈顫動。理智告訴他定蕃就是鬼門關,可環顧四周,東面郭字將旗獵獵作響,西面又有李白,北面玄甲鐵騎已列成銅墻。
南邊那片死亡平原,竟成了唯一的“生路”。
“走!”扎布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馬鞭抽得戰馬嘶鳴。這哪是選擇?分明是飲鴆止渴!
另一邊,銀甲少年迎風而立。李乾望著遠處潰逃的金狼旗,突然朗聲大笑:“郭兄!太白兄!這一網可還痛快?”
“痛快!”李白振劍長嘯,劍穗上的血珠甩出一道弧線,“比‘十步殺一人’還要痛快百倍!”
郭子儀早已橫槊立馬:“再耽擱,功勞都要被哥舒翰搶光了!”
三人相視一笑,同時揚鞭。千騎卷起血色煙塵,如同死神展開的披風。
前方的扎布卻越逃越心驚,每過一里,就有更多潰兵匯入這支殘軍。
他們身后永遠追著如狼似虎的唐軍,有時是陌刀如林的方陣,有時是箭如飛蝗的弩手,最可怕的是那些沉默的玄甲重騎,馬蹄聲悶如喪鐘。
潰散的吐蕃殘軍如百川歸海,在定蕃平原上漸漸匯聚成三萬之眾。
然而這支殘軍早已魂飛魄散,鎧甲歪斜,旌旗委地,連戰馬都耷拉著腦袋,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身后那支愈聚愈多的唐軍。玄甲映日,刀槍如林,每一張被風沙磨礪的臉龐上都燃燒著獵手般的亢奮。
他們陣型嚴整如移動的銅墻鐵壁,馬蹄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從高空俯瞰,定蕃平原上正上演著一場驚心動魄的死亡追逐。
前方,吐蕃潰軍如驚濤中的浮萍,雜亂無章地涌向平原腹地。有人丟掉了彎刀,有人扯碎了戰袍,甚至不時有戰馬力竭倒地,將背上的騎士甩進滾滾煙塵。
后方,唐軍的旗幟在朔風中獵獵作響,在這片旗海中央,那面繡著“哥舒”二字的帥旗格外醒目。
它如同指引方向的北斗,將各路唐軍凝聚成無堅不摧的鐵流。槍矛組成的森林隨著帥旗所指的方向緩緩推進,所過之處,只留下遍地殘旗與血染的沙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