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的瞬間,裴道珠腦海中蹦出四個字——
陰魂不散。
她難堪地擠出一個笑容,柔聲:“郡公還真是陰魂不散——不是,還真是神通廣大無處不在啊。”
蕭衡倚在船舷邊,悠閑道:“不及裴阿難有雅興,畢竟深更半夜在秦淮河游泳這種事,尋常士族貴女沒十年八年的腦癱是做不出來的。”
裴道珠:“……”
果然毒舌!
她咬牙切齒:“拉我上去!”
蕭衡笑意綿綿:“憑什么?憑你對我齜牙咧嘴,還是憑你對我頤指氣使?”
裴道珠掩住小嘴。
她畢竟是有身份的人,“儀態(tài)嫻雅如臨水照花”這種修飾詞才適合她,“齜牙咧嘴”這種詞兒,用在顧燕婉身上,都該用在她身上。
遠(yuǎn)處傳來蕭家奴仆們搜人的呼喝聲。
念著有求于人,裴道珠好歹放低了姿態(tài),柔聲道:“玄策哥哥菩薩心腸,今夜就幫我一回唄?大不了改日,我請哥哥吃酒就是。”
蕭衡捻著佛珠。
裴家的小騙子就是這副性子,沒事的時候喚他“郡公”,有事兒求他,就變成了“玄策哥哥”。
多么虛偽。
遠(yuǎn)處搜人的呼喝聲越來越近。
蕭衡還是朝裴道珠伸出了手:“上來。”
裴道珠忍不住綻出笑容。
她搭住他的手,利落地攀上船樓。
到底是蕭衡的船樓。
樓里設(shè)置風(fēng)雅齊全,甚至還準(zhǔn)備了專門沐身的湯池。
裴道珠渾身shi透,仔細(xì)盥洗了一番,又換上侍女一早準(zhǔn)備好的衣衫。
侍女笑瞇瞇地侍奉她更衣:“船上沒有適宜姑娘的新裙,只有這身道袍是嶄新的,只能請姑娘將就。”
道袍潔白干凈,但過于寬大。
裴道珠穿上,暗道大約是蕭衡的衣裳。
她用剪刀裁去過長的袍裾,又拿腰帶束緊腰身,才覺合體許多。
步入樓船內(nèi)室,青銅高腳鶴的燭燈燃得明亮,蕭衡正在燈下讀書。
郎君風(fēng)流高姿,手捧書卷低垂眉眼時,很有幾分人模狗樣。
裴道珠欣賞了片刻,想起這廝的斑斑劣跡,又嫌棄地撇了撇嘴。
她在食案邊落座,拿起一塊蟹黃糕正要果腹,外面突然傳來嘈雜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