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站定,克萊恩就橫跨一步,高大身形像堵墻完全擋在她和娃娃臉之間。
俞琬實在太知道了,這兩個人只要一遇到,就會爆發一場戰爭。
“赫爾曼,”她輕聲喚道,“我只是想和朋友說幾句話。”
她對他微微搖搖頭,黑曜石一樣的眼睛好像在說,“求你了,別這樣”。可就是這樣已然十分克制,連一點身體觸碰都沒有的互動,落在約阿希姆眼里就像是某種無聲的默契宣誓:你看,我們是一對。
時間被無限拉長了。
克萊恩的xiong膛明顯起伏了一下,最終還是側了身。俞琬知道,這個微小的讓步對這個把驕傲和固執刻在骨子里的男人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妥協了。
“文醫生,好久不見。”
娃娃臉問得隨意極了,連看都沒看她,只是盯著手里的酒杯,就像里面盛的不是酒,而是某種能讓他維持此刻體面的藥劑似的。
“診所還開在圣馬丁街?”
俞琬怔了怔,他從沒和她說過那么生分的話。
圣馬丁街,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時候他剛從前線撤下來,膝蓋帶傷,卻總愛賴在她的診室里不走,笑嘻嘻地用上海話和她聊天,纏著她多開幾片藥,好讓他能早點回天上。
她一直以為,他是她在巴黎第一個朋友,也是除了秀之外最好的朋友。
他,是已經搬走了嗎?
“嗯。”她絞緊了裙擺,想了想,還是點點頭,“還在那里。你”
她想問的太多了,她想問他是不是受傷了,傷怎么樣了,想問他為什么再也不來復診,但克萊恩的手已經搭上她的后腰,溫度和力度都透過黑紗裙傳過來。
她又有什么資格問呢?
他現在這樣,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嗎?
那天克萊恩扯著娃娃臉的衣領把他拖出診所的時候,她就站在門口,她那時就該去阻止他們的,現在,她又有什么立場擺出一副關心姿態呢?
想問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后能出口的,竟還是回到了最初他們認識時的問候。
“你的膝蓋怎么樣了?最近還疼嗎”
現在聽下來,怪不痛不癢的。
約阿希姆終于抬了眼看她。
那一瞬間,她恍惚看見他眼底閃過絲熟悉的光來,就像從前每次她問診時,那個會耍賴,會狡黠地笑著說“文醫生,疼死了”的大男孩又回來了。
像是知道她究竟是想問什么似的,淺金色頭發搖搖頭,還是孩子般滿不在乎的笑:“死不了。”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