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響猝不及防從樓下的方向傳過來,緊接著是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像活活被剝了皮似的,讓人脊骨發冷。
俞琬整個人也被嚇得一顫,攥裙擺的指節都泛了青。
這回她不得不又抬頭看著這戴sd袖標的人了,那汪眼睛里明明白白寫滿了五個字:“發生什么了?”
而君舍只是慢悠悠轉著鋼筆,目光依舊鎖在她臉上。
“啊,別在意,“還是對萬事毫不關心的語氣。“地牢新來的的美國女間諜,據說是個鋼琴老師。”
嘭——
又一聲悶響傳來,像是重物砸在水泥地上的聲音,緊接著是鐵鏈拖動的聲響,和連綿不絕的尖利求饒聲。
“可惜了那雙彈肖邦的手。”君舍轉身踱過步來,“昨天審訊時,食指給生生給折斷了。”
胃里無端端滿上一陣惡心來,俞琬咬著牙,不能吐絕對不能吐…
她的指尖在裙面上收緊又松開,而從君舍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斜側著看到這個的全過程。
“你聽,”棕發男人牽起嘴角來,像在聽什么交響樂似的。“現在這個聲音,是烙鐵碰到皮肉的聲音。”
接著他站起身來,故意將窗戶拉開一條縫,涼風裹著從地牢窗欄里傳出來的腐臭撲鼻而來,而腐臭里真混著帶血腥的焦糊味。
現在,俞琬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化成一陣翻攪痛。
這個長著狗鼻子的瘋子…
有那么一瞬間,女孩腦海里竟然蹦出自己拿著鏡片劃過面前這人喉嚨的觸感來,就像那晚對待日本中將一樣,干脆的利落的,一擊致命的。
可現實里,她只能習慣性讓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清醒。女孩露出怯生生的表情來:“求您了能不能關窗?太…太嚇人了。”
語氣輕得像是幼貓嗚咽似的。
君舍的食指莫名地顫了一下。
太奇怪了,明明審訊過無數女人,間諜也好,抵抗分子也好,猶太人也好,溫柔的、剛烈的、矯飾的、膽怯的。她們或歇斯底里,或搖尾乞憐,但從未有人像眼前這只兔一樣,明明眼淚汪汪地乞求著,卻總讓他聞出一股不服氣,甚至是比不服氣還更強烈的某種情緒。
那種情緒藏得太深,卻被他敏銳捕捉到了。
鬼使神差地,他合上了窗戶。
“滿意了?”居然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縱容來。
俞琬的睫毛又開始抖了,這一次,即使她拼命做著深呼吸,心跳也還是緩不下來。地牢里的可怕聲音被窗戶阻隔了不少,可余韻仍在她耳邊回蕩,讓她想起了華沙刑場的那一幕來。
索菲亞滿身是血地跪在那里,人不人鬼不鬼的,頭發和枯草似的,還有她空洞洞的綠眼睛。
她也會經歷那樣的折磨嗎?曾被強行掩埋的,身份被暴露的恐懼也飛速竄進腦海里,她自己,難道不也就是間諜的一員嗎?
接著又是“砰”的一聲,一切戛然而止。
她知道,那個女人死了。
女孩的小臉又蒼白了些,連額頭都冒出些薄汗了。
殺雞儆猴。
君舍的手指在檔案夾上輕叩。這是蓋世太保審訊手冊里最基礎的技巧——讓目標親耳聽見同類的慘叫,看著他們眼中的恐懼一點點凝結成絕望。這招對抵抗組織的硬骨頭都屢試不爽,更遑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