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李正坤將筆擱在紫檀筆山上,目光投向門外紛揚的大雪,一聲悠長的嘆息在寂靜中散開:“滿朝盡是聰明人啊。”
他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在質問:“都在揣摩朕的心意可他們,真能猜透么?”
他忽地轉頭,目光銳利如鷹隼:“送一送那孽子又如何?莫非在諸卿眼中,朕便是那心胸狹隘、刻薄寡恩的毒父不成?”
這問題太過尖銳,帶著帝王的雷霆之怒。
王珅深深埋下頭,背脊滲出冷汗,一個字也不敢答,只是將腰彎得更低。
老太監極聰明地,將話鋒悄然一轉:“王上,右相司馬嘯天當如何?”
“呵、呵、呵”李正坤聞言,發出一串高深莫測的低笑,顯然對此話題興趣盎然說道:“司馬嘯天那般老狐貍,豈會猜不到朕意?可他非但未動手除去那孽子,反搭上了自己那國色天香的女兒你說,他圖什么?”
李正坤目光灼灼地盯著王珅,說道:“是看中了朕那不成器的七兒?還是以此向朕表露他的忠心?”
王珅老神在在,躬身如塑像,只靜靜聆聽。
伴君如伴虎,帝王心術深如淵海。雄主自有決斷,無需他置喙。
多言,便是取死之道。
果然,片刻沉寂后,李正坤仿佛想通了關竅,豁然起身,眉宇間竟有幾分暢快:“老珅!”
他點名了,說道:“你說,司馬嘯天未殺七兒,朕這心里,為何反倒舒坦了些?”
王珅聞言心頭一緊。
這真是千古難題啊!
猜中帝王心思者,往往不得善終。
猜錯者,下場亦堪憂。
他額角微汗,只能硬著頭皮,字斟句酌地回道:“龍子唯有龍父可訓誡。外人敢欺當誅九族。”
“哈、哈、哈!”李正坤大笑,指著王珅笑罵道:“老滑頭!難怪你能在朕身邊活到今日!還有呢?”
王珅深諳避重就輕之道,不著痕跡地再次岔開話題道:“王上,四殿下、七殿下已在帝都通往邊荒的必經之路上,布下了殺陣。縱使司馬家不動手,七王子恐也難活著踏入邊荒城。”
李正坤臉上的笑意瞬間凍結,他閉目,眉峰緊蹙,煩躁地揮了揮手。
然后他說道:“罷了!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此番以他為餌,若能引出那些前朝余孽,一網打盡,也算他死得其所!老珅,一旦有了消息,即刻來報朕!”
“遵旨。”王珅領命,遲疑一瞬,又低聲問道:“那蕭貴妃娘娘那邊”
李正坤眼神驟然轉冷,如冰封的寒潭:“遷入孤山殿。除朕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出。切斷她與外界所有聯系!”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朕倒要看看,這深宮之中,還有哪些魑魅魍魎,要跳出來攪動風云!”
“是。”
司馬云機沉聲應命,護衛著司馬玉萍踏入塢堡大門,身后司馬府的死士如影隨形,步伐無聲卻透著肅殺。
司馬玉萍眸光流轉,打量著這座名為“梅花嶺”的堡壘。
塢堡乃是前秦亂世時,由這桃花村的豪強所筑。四面城墻高三丈,寬兩丈,皆以粗糲的亂石混著黏稠黃泥層層夯筑而成。雖不高聳入云,卻自有一股歷經風霜的厚重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