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
他抬手理了理月白直裰的袖口,目光掃過門楣上“詩禮傳家”的鎏金匾額。
“顧公子請。”門房哈著腰引他往正廳去,廊下的綠梅樹投下斑駁陰影,恰好遮住他眼底的冷意。
前日開倉燒糧的火還在他記憶里噼啪作響,錢謙益摔茶盞的動靜通過線人傳到他耳中時。
他就知道,科場這潭渾水,該攪一攪了。
正廳里。
謝世英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敲著茶盞:“顧兄今日來,是為鄉(xiāng)試的事兒?”
他穿著湖藍暗紋錦袍,腕間的翡翠扳指在案幾上磕出清脆聲響,“聽說顧兄在義倉那把火燒得漂亮,倒讓小弟佩服——不過這讀書人的事兒,可不像燒糧堆那么痛快。”
顧昭在梨木椅上坐定,接過丫鬟奉的茶:“謝兄說笑了,不過是見不得百姓餓肚子罷了。”
他垂眸看茶盞里浮沉的茶葉,余光瞥見謝世英唇角勾起的譏誚。
正廳的紫檀木落地鐘“當”地響了一聲,他知道時候到了——
“顧公子,我娘新制了荷花酥,要不去后園嘗嘗?”
謝靈筠的聲音從廊外傳來。
她穿著淺粉蟬翼紗裙,鬢邊插著半朵白芙蓉,腕間的青玉鐲碰在廊柱上,發(fā)出細碎的響。
顧昭起身時,謝世英的目光像根刺扎在后頸:“阿妹,顧公子是客人,你莫要鬧。”
“兄長又不是不知道,我最饞顧公子說的‘拔絲荷花’。”謝靈筠說著已走到顧昭身側(cè),袖中悄悄塞來一方帕子。
顧昭觸到帕子上的褶皺,不動聲色將帕子攥進掌心。
謝世英的冷笑還在身后:“顧兄若是有興致,明日我讓管家備兩壇惠泉酒,咱們考完試再聚。”
后院花園。
“我兄長上月往錢府送了三車聘禮,說是要與錢家結(jié)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