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更鼓敲過三更。
陳三省悄無聲息地滑進了醉仙樓的后巷。
屋里五六個軍官都是當年跟著左良玉尸山血海里滾出來的老行伍,如今在薊遼軍里掛著千總、把總的虛銜,混日子。
“喲,陳參將,架子不小啊,讓弟兄們好等!”上首的王胡子灌了口燒刀子。
陳三省沒搭話,解下披風隨手甩在椅背上。
陳三省原是左帥帳下文吏,去年因克扣軍糧被告發,使了大把銀子才疏通關節,調到薊遼這地界茍延殘喘。
沒成想顧昭一來,新軍操練要查餉銀明細,要點核兵丁實數。
“各位弟兄,”聲音壓得極低。
“那顧昭,真是在練兵?他這是要掘咱們的根!”
“新軍頓頓細糧,火藥敞開了領!咱們手底下的兵呢?喝口爛菜葉子熬的稀粥都得數著米粒!再讓他這么折騰下去,等新軍成了氣候,咱們這些帶‘老弱殘兵’的,怕是連營里掃地的雜役都不如!”
“當啷!”王胡子的酒碗脫手砸在地上。
“他娘的!能毬的咋辦?姓袁的督師把他當寶貝疙瘩供著!”
“督師護的是新軍這張臉皮,可不是他顧昭!”陳三省冷笑一聲。
“昨兒個我巡營,聽見幾個新招的崽子在嘀咕,說什么顧參軍教他們算……‘彈道拋物線’?
“還說什么‘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聽聽,這叫什么話?大逆不道!明擺著是謀反的苗頭!”
“明兒卯時三刻,校場演武廳前,咱們點齊五十號人,堵住他姓顧的,就問他妖言惑眾、居心叵測!逼袁督師換人!”
“咳!咳咳!”角落里一直悶聲不響的馬千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眾人一驚,齊刷刷回頭。
正是換了伙夫衣裳、佯裝醉酒的林月瑤!
方才巷口巡邏,只聽得“顧參軍”、“謀反”幾個字眼鉆進耳朵,想也沒想就扒了件衣服混進來。陳三省那句“卯時三刻,校場演武廳前……”
聽得清晰。
“呃…好酒…再、再來一壺……”她打著酒嗝,故意踉蹌著撞翻了一條長凳,在一片粗魯的斥罵聲中,歪歪斜斜地“滾”出了酒鋪。
二話不說立刻回營,找顧昭!
營房里。‘
顧昭正凝神看著柳如眉整理好的訓練日志,窗欞上忽然傳來“嗒”一聲輕響。
林月瑤已翻入。
“陳三省要發難!”
“明兒卯時三刻,校場演武廳!他們要糾集五十人堵你,扣你妖言惑眾的帽子,逼督師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