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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1頁）

九、

那是一本用孔雀毛細(xì)細(xì)捻成絲織成的布帛作封的冊子，又用銀線在四角串了玉片作裝飾，書脊處雖用銀線加固了好幾處但依舊能看出冊子被翻閱許多次的痕跡。

顏?zhàn)玉品畔虏璞呱锨埃父拱丛跁谔庉p輕一翻，冊子應(yīng)力打開露出里面的內(nèi)容。

冊子無字，每一頁皆是用細(xì)細(xì)的竹簽圍成四方形的框，上面蒙著用各種布料裁成的等大布塊，從麻線到棉線，從粗布到錦緞，從市井百姓常用的棉布到只供皇家的煙霞紗，各種織物一一俱全。除此之外，這些織物上也用各類絲線在上面繡上各種紋樣，顏?zhàn)玉谱栽傞|中女紅了得，各式紋樣凡是能見到的都學(xué)了個精通，可比起這本冊子里令人眼花繚亂的內(nèi)容，不由得自慚形穢。

雖然受到了一絲絲打擊，但很快又激起顏?zhàn)玉频暮脤W(xué)心來，她用指尖摩挲著那些紋樣，試著去了解它們的針法與款式，感受得久了她不禁在心中感嘆，這些紋樣的作者針法是如何的巧奪天工，那些暗紋式樣即使用手去觸碰，不仔細(xì)注意的話甚至察覺不到繡工的紋路，就像是本來就生在這布料上一般，可瞧著分明就是用銀線繡在上面。

就在顏?zhàn)玉普龑Ｐ淖聊ブ鴥宰由系膬?nèi)容，忽聽得一聲琴錚，激得顏?zhàn)玉茰喩砩舷旅偷匾活潯Ｋ剡^頭去，只見顏淮半側(cè)著身子盤腿坐在琴案后，修長而又指節(jié)分明的雙手按在琴弦上，剛才的琴弦錚鳴聲正是從他指下傳出。

顏淮沒有察覺到顏?zhàn)玉频哪抗猓晚粗傧遥坪鯇ψ约夯藭r間的最終調(diào)試十分滿意。

又是一聲輕響，琴弦悠悠然在顏淮指下顫動，撥弄間流淌出一幅關(guān)山風(fēng)雪之景來——關(guān)山風(fēng)雪緊，幡卷烽煙凝，黑天鳥絕嶺，寒戈敵血沸，霜甲白發(fā)束，魚雁送魂歸……

顏?zhàn)玉坡犞鹗鄵舭愕拿C殺蕭瑟之音，這處靜謐清幽的園子里仿佛有金戈鐵馬急踏而來，她從未去過前線，自然不知是個什么情況，可她聽著這琴聲，心里便覺得就該是這樣。

隨即顏?zhàn)玉朴植挥勺灾鞯亻_始想著，顏淮為了撐起顏家奉命隨軍千里出征時是個什么樣子，擒賊殺敵時又是個什么樣子，是不是也在閑暇之時像這般撫琴，可軍中時時皆許生死搏命，又何來絲竹相配，難道是以拊掌彈劍為歌嗎？

正想著一曲彈畢，顏?zhàn)玉贫吶皂懼嘁簦瑓s見顏淮卻偏過身看向自己，兩人一人迎光一人背對，顏?zhàn)玉七@才意識到自己記憶中那個還有些稚嫩，時時跟在父親身后的兄長，也早早成了能夠撐起顏家護(hù)佑母親弟妹的頂梁柱。

顏淮見顏?zhàn)玉颇抗庥坞x似乎又在想些什么，指尖微轉(zhuǎn)便又是一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dá)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曲子是《子衿》，顏?zhàn)玉频拿质浅鲎源颂帲赣H說過，當(dāng)年母親還懷著她的時候，時時彈奏這首曲子，后來母親打算為她取名，拿了《詩經(jīng)》分別去問了父親和當(dāng)時還只有四歲的顏淮，那會兒顏淮剛跟著先生啟蒙，雖然尚認(rèn)不全書上文字，但他卻堅定地指著書中《子衿》一文，最后父親也覺得“子衿”二字甚好，所以她出生后比起族中其他姊妹，竟先于取小字前就得了名字。

“子衿子衿，卿著釵裙，為賢為才，當(dāng)作君子。”

只是比起母親指下《子衿》略帶含蓄地淺唱低吟，此時顏淮指下的《子衿》反而多了些纏綿婉轉(zhuǎn)，他是對著顏?zhàn)玉贫鴱棧俾暼缃z如線攀附而上，顏?zhàn)玉破珡哪_底自上生出一絲驚懼。

顏淮本想著看看顏?zhàn)玉频姆磻?yīng)，卻見她眼中神色有一瞬間的顫動，下一秒?yún)s又蹙了眉頭逃也似地轉(zhuǎn)過身去。

“遠(yuǎn)遠(yuǎn)便聽見琴聲，看來是老身耽擱久了，還望將軍海涵。”

二人無言時便，聽得一道甜膩膩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顏淮按定琴弦后緩緩起身，顏?zhàn)玉苹剡^頭去，便瞧見一位艷麗婦人，眉目含笑身姿娉婷，團(tuán)扇輕搖釵飾環(huán)動，款款向著二人所在的亭子走來，婦人身后還亦步亦趨跟著數(shù)十名捧著各類布匹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