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前。
林溫開著家里的破卡車,幫忙運貨。她繼父的收集癖總是能戰(zhàn)勝生意頭腦,訂上一大堆沒有用的東西。
她不想評價別人的愛好,但收集機油和冷卻液這樣的車用液體到底有什么用,罐子也不怎么好看啊。
她剛拿到運貨的許可證,打方向盤很謹(jǐn)慎。正因為轉(zhuǎn)彎速度慢,她從后視鏡發(fā)現(xiàn)了商機。
有個人靠在他自己的車后檢查,好像制動液漏了。
林溫下去查看,發(fā)現(xiàn)是輛老爺車,分泵內(nèi)漏,常見的毛病。她問車主需不需要幫忙。
呃,是認(rèn)識的人。
她看清對方的臉就后悔了。
加雷斯,加雷斯辛克萊。這家伙就是那種人,讓周圍其他人的努力都失效,像蒼白的星點一樣簇?fù)硭哪欠N人。人們說他有一雙太陽熔成的眼睛,心甘情愿地追逐他的目光,做他的襯托。
兩人都參與了一個兒童援助項目――給一些父母在監(jiān)獄里的小孩上課。政府有扶持,會發(fā)工資,她花了好些功夫準(zhǔn)備才被選上。
林溫沒和加雷斯說過話,這家伙永遠在人群中心,又是那種很有侵略性的運動系男生。過于受歡迎,不是她習(xí)慣接近的類型。
加雷斯只是看著她,沒有回答。林溫指了指自己的卡車,說制動液她應(yīng)有盡有,肯定能幫上忙。
之后總是要碰上的,她不擔(dān)心這家伙賴賬。使用最奢侈的膠管進行了更換,又多拿了幾瓶對應(yīng)型號的制動液給他。最后慷慨地寫了個賬單,說給他打九折。
對方說自己沒帶現(xiàn)金,問她家店在哪,他只能刷卡。
林溫說那就到店里去,這車還有好多別的問題呢。
小賺一筆,遺恨無窮。
修個車而已,還不是免費的,從此加雷斯就纏上了她。
林溫壓根不覺得修車店是什么浪漫的地方,她只是討生活。
也許說這話有點歧視,但男人,某些男人,好像只有在這種地方能袒露自己,仿佛車才是他們的本體。操控千斤頂把車子抬起來,露出內(nèi)膽,就好像剖開了他們的心,因為車,就是他們的身家性命所在。
加雷斯露出最真誠的笑容,說他一直擔(dān)心這輛車不能開了,這是他曾祖父留下來的車,他從小就夢想駕駛它,但他父母總要求他換輛新的,認(rèn)為不安全。
“你之前怎么不修。”她問。
他表示,這就是忒修斯之船的問題了。如果零件全被替換了,那還是原來的車嗎?替換多少才算沒有改變?
林溫理解了,有些人是很戀舊的。
戀舊的加雷斯和她聊了一堆少年時代的回憶,她恰當(dāng)?shù)貞?yīng)和,愉快地討論。并在修好車之后和他保證維修幅度不大,還是原來那輛。
她曾經(jīng)幻想過,如果自己當(dāng)時不和他聊天,也許加雷斯之后就不會過分關(guān)注她。
不過她錯了,因為那并不是一次偶遇。
兩人交往后,很多人說,你們早該在一起。
在那個共同的項目,熟悉的女生們羨慕地和她講,加雷斯一直都時常問起她,他會略顯靦腆地透露自己的浪漫興趣,并要大家別告訴她。
甚至她的家人,還有幾個兼職的店員,也見過加雷斯。他來買過幾次東西,可每次都遺憾地離開,他們后來才知道,那是因為她恰好不在。
林溫相信這不是什么浪漫,她太了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