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多嬌剛一踏進教室,室友鄭楠就在后排使勁朝她招手,“阿嬌,這里這里!”
趙多嬌是起床晚了,經歷過一個暑假軍訓的淬煉,她還是沒養成早起的好習慣——一場軍訓過后,她回到家,天天抱著被窩不肯撒手,一場軍訓下來再見到家里的被窩,那親切程度,宛如見到再生父母。
趙多嬌一直覺得自己能吃苦,她父親曾經是卡車司機,到處跑,她爸開卡車,她媽隨行在旁,陪著老公跑,負責照顧老公起居。碰上老公疲勞駕駛,她媽還能擼起袖子上去就是干,充當起司機的責任,保證他們一定在交貨時間內送到貨。趙多嬌三歲以前由爺爺奶奶帶的,三歲以后性格日漸活潑淘氣,小孩精力旺盛,老年人垂垂老矣,身體機能也跟不上了,爺爺奶奶力有不逮,用她爺爺的話說,“看著是個小女孩,居然是只天生的小牛犢”,牛一般的三歲小嬌嬌折騰翻兩位老人以后,她媽終于決定出手,干脆帶著女兒上了他們的卡車。趙多嬌童年印象最深刻的畫面是漫長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公路,還有濃重混合在一起的汗味和油煙味。一開始她受不了濃重的油煙味,小孩子的嗅覺敏感,她聞到那股味道就不舒服,加上顛簸的車身,經常讓她想吐。她爸媽很想遷就她,怎奈他們有大人的無奈,需要趕在一定時間內交貨。她媽想了很多辦法,抱著她坐在她爸旁邊唱著歌謠,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舒服些。
趙多嬌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要體諒大人的不易,長途卡車固然漫長到一眼望不到頭,但那也是父母為了掙錢辛苦奔波,她不想父母多照顧她,便學著坐在卡車上忍耐。漸漸的,油煙味依舊縈繞在鼻,車身依舊顛簸,但她已經能習慣,也不會再聞到汽油味就想吐。
后來,雖然他們家條件變好,但趙多嬌依然相信自己是能吃苦的人,直到進了大學接受軍訓,她被虐的開始懷疑起是不是爹媽讓她過了太久的好日子,吃苦的能力有所退化。
軍訓期間她沒睡過一次好覺。軍訓第一天,一群大一新生就被教官訓得受不了,趙多嬌都覺得兩條腿不是自己的了,回宿舍的路上,兩條腿都在打顫,提一下都費勁。就這么回到宿舍,吃過晚飯,沖過澡,趙多嬌只想好好睡個覺。睡到半夜,一聲接著一聲的哨聲直沖入耳,趙多嬌起床時欲哭無淚,渾身發酸,想好好休息,結果還得大半夜起床,慌亂穿衣,迭被,再和一堆人沖到樓下。一群新生組成隊列,教官檢查,各有各的凌亂。
好不容易度過軍訓,結束軍訓后趙多嬌只想抱著家里的被窩就此一覺不醒。軍訓沒培養出趙多嬌多好多規律的生活作息,她倒是很缺覺睡。回到家她經常一覺睡到下午兩三點,等到開學,這習慣依舊沒掰正過來。
這不上課第一天就差點遲到了。
她看到鄭楠,已經幫她搶了位置,感激之余,正想走過去,注意到鄭楠后面一排坐了誰,笑意凝固,腳步也生生停下來。
他就在那。
她知道他們是沒法避開的,同一專業,同一班,軍訓那會兒,她就看著他天天在眼前晃,就像一條大魚在貓兒眼前晃,偏偏看得到吃不到,她就同吃不到魚兒的貓一樣,明知不應該,心還是癢癢的。
她對他也算是一見鐘情,一見鐘情是浪漫點的版本,實際上也能說是見色起意,趙多嬌也承認自己是色迷心竅。
同期的男生里,他的樣貌算是數一數二的。好看,真的好看。女生們私底下進行交流,評品男生們的外表,不管是哪邊,什么專業,他的外貌真是出了名,哪兒哪兒都會夸上他一句。趙多嬌性格內向,不敢隨便發表意見,旁人討論起來,她總是唔唔嗯嗯,生怕泄露自己那點色心,但每次聽到別人夸他好看,她總感到驕傲——主要是覺得她的審美得到了肯定。
她第一眼看到他,就被吸引了。雖然那時候他穿著土不拉幾的綠色軍訓服,那套衣服男男女女都一樣。當時他穿著綠色軍訓服,戴著綠色軍帽,站在太陽底下,他的皮膚是那么白,太陽光一照,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趙多嬌當時看到的畫面,他渾身都散發著柔和的光。這當然是趙多嬌給他打的濾鏡,是專屬他的待遇,旁人得不到。
第一次看到他,趙多嬌便覺得有些眼熟,不過她很確定她沒見過他,開什么玩笑,她的生活里要是見過這么帥的男孩,那趙多嬌絕對不可能忘記。知道他的名字,她更確定兩人從來沒見過。那為什么會眼熟?趙多嬌有空沒空,只要能看他,就一定會偷偷瞄兩眼,就這么瞄啊瞄的,她想起來了。
啊,是裴勇俊啊。
還得是《冬日戀歌》里的裴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