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干凈,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們小時候玩過這個游戲的,不要害怕,芊芊,大塊頭會接住你的。”
這一圈城樓哪怕是最低凹處,都有足足十丈之高,若是身體沒有任何的緩沖,就此落下,必死無疑。
芊芊看著兄君,少年戴著面具,露出干凈的下頜,他說這話時紅唇微翹,帶著一抹憨態可掬的笑意,極為冷靜、游刃有余,不多時,他們已經站到了那有南照士兵接應的城墻邊上,巫羨云先站上去,朝她遞出手。
“來。”
多像當初繼任儀式,少年半跪在地,握住她遞出的手,為她戴上蓮花尾戒。
芊芊伸出手,緩緩地與他兩手交握,忽然看著他道:“你根本沒打算往下跳,是不是。”
巫羨云一怔。
“大塊頭是我養大的,它每一聲叫聲,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輕輕地說,“它受了很重的傷,就快死了,是不是。”
巫羨云渾身血液驟然凝固。
耳邊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思緒似乎回到了幾天前,那個滿是混亂和血味的雪夜,是,不可否認,大魏皇帝確是軍事上的奇才,他算無遺策,派人截殺了他和南照援軍,饒是他和大塊頭全力一戰,最終率領殘部殺出重圍,大塊頭也因為救他,受了極重的傷,命在旦夕。
此刻的每一聲,都是那聲聲催促的哀鳴。
以它如今的能力……只能救下一人。
而他,原是來替她死的。
早在那一年他為她卜卦,就已明白,今生他是為她而來,也將為她而死。
“你要……活下去啊。”
巫羨云輕松一笑,他眸如藍海,很溫柔很溫柔地說,“王女,那年拒絕你,不告而別,回時故人將歿,而我無能為力,此事已成畢生遺憾。這一次,本君只要你活著。”
一命換一命。
遠處的士兵們已經揮著刀,沖了過來,轉瞬即至。
巫羨云眼底閃過一絲決絕的狠色,他一把握緊芊芊的細腕,把她拉往身前,就要換她去走那唯一的一條生路。
哪知芊芊反手一推——
巫羨云知道,男女力量懸殊,她根本不可能推動身懷武藝的自己。
然而,他整個身子卻不可控地往后仰去。
巫羨云瞳孔驟然緊縮,大腦里一片空白。
很快他知道了原因——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時趴了一只鵝卵石大小的蜘蛛。是絨球!
絨球收到主人的命令,咬了他一口,讓他身中毒素,渾身僵硬,只能與絨球一同往下墜落。
颶大的風聲于耳邊刮過,在那急速的、冰冷的、如同萬箭穿心一般的氣流之中,巫羨云感到五臟六腑像是被撕扯成碎。
他的耳邊,回蕩著女子輕柔的聲音。
——別了,兄君。
——待我身死以后,切記取出春秋齊女,救我孩兒性命。
——替我跟阿母說一聲,對不起。女兒,回不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