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京城,年味裹著凜冽的寒風,在琉璃瓦和紅墻間彌漫。無論得意失意,年關總像一道無形的繩索,將人拽回故土。那成杰夾著尾巴,悄悄的回京。
失了往日的風光,他只能龜縮在私密會所里,與一群同樣褪了色的狐朋狗友推杯換盞,在酒精和吹捧中尋找殘存的體面。
席間,一則帶著酸氣的八卦飄入他耳中:江家那位眼高于頂的江賢宇,今年竟托詞工作繁忙,連京都的年都不回了,把他家老爺子氣得夠嗆。
“呵,工作忙?”一個聲音拖長了調子,帶著曖昧的嗤笑,“聽說是被個潮汕來的小妖精勾了魂兒,舍不得走,要在滬市陪他的‘心頭肉’守歲呢!”·
“潮汕來的?”那成杰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張酷似顧涵的臉,新仇舊恨頓時翻涌上來。
“可不是嘛,”另一個聲音接口,帶著幾分獵奇的興奮,“據說啊,才十幾歲就偷跑出來混社會,野得很!家里人不死心找過來,嘿,你猜怎么著?愣是被江賢宇動用信訪辦的關系給壓下去了,連面都不讓見!”
“信訪辦?!”那成杰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聲音惡毒的陡然拔高,充滿了嘲諷,“人家親爹親媽千里迢迢來找親生女兒,他姓江的攔著不讓見?這跟舊社會強搶民女的惡霸地主有什么區別?!簡直是無法無天!”
他環視著桌邊那些奉承的狗腿子,仿佛找回了些許指點江山的錯覺,語氣越發激憤張揚,“這世道,還有王法嗎?有權有勢,就能一手遮天了?!”
“就是!杰哥說得太對了!”旁邊的狗腿子立刻心領神會,拍案而起,“太不像話了!簡直是目無法紀!欺負老實人嘛!”
“沒錯沒錯!必須得有人管管!”
“可惜您不在滬市坐鎮,不然哪輪得到他這么囂張!”
聽著這些奉承,那成杰有些飄了。他感覺自己仿佛又站在了云端,指點江山。在酒精的催化下,他陰惻惻地笑了。
臨近春節,滬市信訪辦的招待所里。張招娣的母親攥著那張皺巴巴的返鄉車票,愁云慘淡。兒子張寶根在旁邊拿著新買的手機玩游戲,聲音開得震天響。
突然,老舊的按鍵手機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來自老家的陌生號碼。她疑惑地接起,帶著濃重的疲倦:“喂?”
“阿嫂!是我啊!阿芳妹!以前在鎮上開雜貨鋪的阿芳??!”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熱情又帶著點市儈的熟悉鄉音。
“阿芳啊!哎呀,好久沒聯系了!”她的愁容舒展了些,兩人互相拜了早年,又閑聊幾句,問起家里情況。
“唉,別提了!”電話那頭的阿芳聲音充滿怨氣,“那死丫頭找了個外地的窮小子,家里不同意,她倒好,不知廉恥,跟著男人跑了!我這心啊,跟刀絞似的……”
這番話瞬間戳中她的痛處,連日來的委屈和憤怒噴涌而出:“阿芳妹子,你苦,我更苦??!我家招娣……找了個大老板,翅膀硬了,嫌我們丟人,就翻臉不認爹娘了!這還不算,那個大老板,心狠手辣??!用那些當官的勢力,要把我們一家子像犯人一樣關在潮汕農村,一步都不讓動!說是怕我們影響他………這還有天理嗎,我們找自己的親生女兒,犯哪門子王法了?”
“哎呀,阿嫂,這……這也太欺負人了!”阿芳的聲音充滿了同仇敵愾的憤怒,“別急別急,我教你個法子,保管有用……”
次日,滬市某區的信訪接待室里,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哭嚎。
“我女兒在這里給大老板當小老婆享福,吃香的喝辣的!憑什么我還要回那個窮溝溝里受苦?!天理何在??!”張母披頭散發,捶xiong頓足,聲音嘶啞,“我不管!我就要留在滬市!我也要過個舒坦年,嘗嘗有錢人的滋味!你們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一頭撞死在這里,看你們怎么交差!”
時值春節,領導們都不在,值班的工作人員唯恐鬧出人命擔上干系,被她這潑天的架勢嚇得臉色發白,只能捏著鼻子,暫時默許了這個燙手山芋滯留滬市,只求息事寧人。
張招娣正和陳姨一起,給公寓做新年的大掃除。陳姨也沒有請工人,兩個人打掃偌大的房子,工作量著實不小。
正在這時,她接到電話。
“招娣啊……招娣,媽媽和你弟弟……就要被送回去了,以后……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張母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看在我們母女一場的份上,你能不能……來見媽媽最后一面?媽媽……想再看看你,跟你說說話……”
張招娣沉默了片刻,張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以為沒戲時,聲音清晰地傳來:“好,我初六有時間,地址在哪里?!?/p>
地點約在滬市某處高科技工業園區內的一家小飯館。春節假期的尾聲,園區空曠得像座鬼城。這家由老鄉牽線介紹的餐館,老板早已回老家過年,后廚被暫時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