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師娘問他為何今日早早來了,這少年恭敬回禮道:
“我記得先生就是十年前的這幾天來的。”
“之前做零工,攢下了些錢,便買來些酒肉送給先生。”
“之后就回去了。”
鬢角已都白了的女子看到了那一封信的名字,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絲怔住,許久許久,抬起眸子,看著周圍,這熟悉的一草一木,忽然有恍惚之感,最后她溫和微笑,道:“是好孩子。”
“但是你先生他,雖然不喜歡這些時日,卻也會贊許你的孝心,今日,就不要走了。”
“一起吃頓飯吧。”
“啊,這樣會不會太打攪先生和師娘了?”
女子只是溫和笑著說打攪什么呢?
她沒有把信扣下,而是放到桌子上了。
姚連榮撓了撓頭,憨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已經聽得了腳步聲,轉頭看去,一名約有五十歲出頭的夫子一手提釣桿,一身青袍,手中魚簍里面滿滿當當的。
姚連榮去看,果見許多肥碩魚兒。
陳國占據江南,水源豐厚,多有水產漁獲,百姓都有些捕魚的手段,但是卻也因此,越是肥碩的魚兒越是避開了許多釣魚高手,極狡猾,很難被捉到。
可是先生每次都釣回來許多。
每一次都六條,從不多,也不少。
之前還有人覺得先生釣魚,只是玩鬧,先生如此這般數月,那些釣魚的男人們才都極欽佩起來,覺得不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確實,先生能講書,能喝酒,能釣魚,還插一手好稻田,劈一手好柴火。
看天上星辰,就知道明日晴雨。
從不迷路,也可推斷水流漲落,風勢大小。
姚連榮只覺得,天下偌大,絕不會有比起自己先生更為厲害的人物,看著這許多的魚兒,興致勃勃道:“龐先生,我來處理!”
“嘿嘿,今日一條紅燒,一條炭烤,還有清蒸。”
“剩下的垂在水中,還可以再吃一日。”
龐水云微笑道:“就如你所說吧。”少年捧著東西去了,龐水云擦過了手,看到桌子上多了幾封信件,前面幾封只是這些年結交的朋友,邀請他去游山玩水,龐水云一一回復。
神色溫和答應邀約。
然后他看向了最后一封,看到上面的名字。
燕玄紀。
只是一瞬間,還不斷蹦跶著的魚兒,憤怒追逐著姚連榮的雞鴨鵝,還有夏日樹上吵鬧的蟬,都瞬間死寂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