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壞,”展畫屏掂在手中道,“與其白放著,不如拿來一用。”說罷抄起佛珠,又拉著他出了門去。
兩人站在院中,展畫屏擺出個起手式,隨意地說:“今日便將浮生十掌傳了你罷。”
紫袖當即愣了,想起那時他跟心明方丈對掌的模樣,呆呆地說:“這樣高深的功夫,我竟能學?”雖這樣說,心里又不免癢癢地,便道,“你先打給我瞧瞧,若學不來也罷了。”
展畫屏便將十招依次打來,雖刻意放慢了些,仍是虛虛實實,招式多變,十掌竟比七十二式凌云劍更費腦筋。紫袖只看便看得冒汗,卻又想學,一旦試上一招半式,更是頭痛起來,皺眉道:“這掌法難得很,我只硬將招式記住,便去了半條命。”
展畫屏看他比劃,早已了然而笑,此刻便道:“浮生如夢,幻質非堅。浮生十掌亦有無常之,所謂‘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你只看招式,自然嫌難;然而縱覽全局,無論招式如何花巧,也不過虛實二字。”
紫袖一時無言,若有所悟,只聽他又說:“都能記牢固然好,像你不善機變,何妨大道至簡,只看自己能記得的?練武最要緊需熟知一舉一動的意圖:招式可變,虛實不變;心意變時,虛實亦可變。‘視佛道如眼前華,視倒正如六龍舞’;對敵時,功夫應當為你所用。”
紫袖茫茫然中像是抓到了甚么,喃喃道:“為我所用……我初練三毒心法時,印哥說過,不必畏懼,也不過于期待,去掌控力量……竟是同樣的道。”他朝展畫屏笑起來,“三言兩語便清我許多困惑,不愧是我師父!”說著便要纏上他再問掌法。
“招式兵刃,都是如此。你出身劍門,卻也沒放下旁的功夫,是件好事。”展畫屏走到他身旁道,“浮生十掌的數種手法,打獵時早已練過不少次了。”拿出那串珊瑚佛珠,取下一枚又道,“手勁先求舉重若輕,再圖舉輕若重,
待輕重變換自如,虛實可通。”說罷將佛珠一彈,指肚大小一顆珠子挾著勁風呼嘯而出,飛得卻慢,只聲勢越來越大,擊向空中一只灰鵲。
紫袖凝目看去,卻見那珠子在空中本來像被絲線扯住,又忽然飛得極快,準準朝向鳥腹;在擊上那灰鵲之前,竟猛地墜落下來,灰鵲倒撲棱棱逃得遠了。紫袖大開眼界,去將珊瑚珠拾回,笑道:“倒像是你拿這佛珠催它,飛得更快些了!”
“何需我來催?”展畫屏道,“終有一天,你也會像這鳥兒一樣,獨個兒飛得越來越高。”說罷將整串佛珠遞了過來。
紫袖接了,xiong中激蕩,此前練過的暗器手法,竟是展畫屏從浮生十掌中化出來的,自己不知不覺中,已從他那里學起了從前想也不敢想的功夫。他將佛珠揣著,用心將暗器和掌法對照來練。
再過數日,展畫屏便要出門一趟;紫袖看他帶了那教主衣裳,心知定有魔教的人來迎,也思量著回趟凌云山,便問:“寫信不便,我去同大師兄報個平安,使得么?”又補上一句,“不告訴他咱們在這里。”
“你說了算。”展畫屏毫不在意地說,“告訴他也沒甚么。”
紫袖便也打個小包袱,朝玄火州去。一路走得甚快,自感突破關隘之后,內息果然“無停無斷,不發不收”,比以往更加澎湃;無論清醒抑或睡眠,都在默默積累。跟著展畫屏練武時間雖短,卻獲益匪淺,眼界潛移默化抬高了許多,心中極為歡悅。
行至半路,忽聽有人談及凌云派,留心查看時,果見有陌生的年輕弟子身著凌云山服色,想必是新上山的后輩;迎上去一問,竟然連掌門都在這里,原是前來與本地大幫派結盟的,便跟著去見西樓。西樓帶著杜瑤山都在此地,見了他格外驚喜,私下問道:“聽聞前陣子魔教同人斗起來了,又許久沒動靜,師父可好?”紫袖撿回一條命來,再見師兄自然感慨,卻也不敢多言,只說苦戰一番,又將住處告知二人。
談了半晌,杜瑤山又請他下館子吃飯。展畫屏口味清淡,紫袖下廚也照他的喜好,因此家中燒菜向來缺鹽少醬,雖不難吃,卻未免太過清淡;此時吃起外頭的好菜,又是另一重美味。他吃得起勁,卻不知對面兩人瞧得直笑。西樓道:“看你氣色甚好,怎么餓得這個樣?跟我回山去多吃幾頓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