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老師抬手比劃了下自己和隋懿的個頭,曾經只齊他腰的小男孩,現在已經比他還高了。
“你不在家里的這兩年,我慢慢想通了,并不是只有拉琴能證明你的能力和價值,我放不下的其實是自己在你身上的付出,還把自己的愿望強加在你身上。可路應該是你自己走出來的,無論做什么事,只要有所收獲,那就是對的。你心氣越高,我就越不該裝作過來人,把你困在井底,阻止你自己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說到最后,老師欣慰道:“人生在世,最難得的便是自由,可以毫無顧忌地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樣就很好,老師依舊為你驕傲。”
隋懿走的時候,隋承剛好也出門,老師在門口叫住他,溫柔地給他圍上圍巾:“你脊椎不好,不能受凍。”
隋懿覺得刺眼得緊,加快步伐往外走。
“隋懿,”老師在后面叫住他,“馬上過年了,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隋懿沒應,聽見父親說:“要他回來做什么?電視上還沒看夠?哼,整天被一群小姑娘圍著叫‘老公’,也不害臊。”
“這也是他的本事,你少說兩句。”老師把隋承按回去,放大音量對已經走到院子門口的隋懿喊,“多帶一個人回來也行,不用跟我們打招呼。”
隋懿立刻想到寧瀾,隨即又覺得自己怕是瘋了,開門上車油門一踩,頭也不回地飆了出去。
他知道父親喊自己回來是為了讓老師高興,回家的感覺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以接受,但他還是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關。
去年春節他本想一個人在宿舍待著,顧宸愷和小姨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地喊他去,他沒辦法,只好去顧家過年。這種傳統佳節在他眼里并無特殊意義,比起一群人鬧哄哄,他寧愿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
眼看又快過年,去年這個時候寧瀾已經回家了,兩人一直通著微信,除夕夜寧瀾還卡點給他發了新年祝福……
怎么又想到他了?
隋懿煩躁地把車窗打開,然后給顧宸愷撥了個電話。
一個小時后,他把車停在顧宸愷發來的地址附近,下車找了一圈,在小巷盡頭的角落里找到曲折往下的鐵質樓梯。拾級而下,推開面前唯一一扇門,轟隆的音樂聲撲面而來。
隋懿只去過輕音樂酒吧,這種24小時營業的地下酒吧是頭一回進。他走到里面,置身其中,的確有一種可以遺忘外面白天黑夜、今夕何夕的錯覺。
下午兩三點,里面的吧臺和卡座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隋懿穿過舞池,看見吧臺前一頭灰色頭發戴著墨鏡的人,抬手拍了拍他的的肩膀。
顧宸愷回頭時嚇了一跳:“這么快!我還以為你肯定找不到這么隱蔽的地方,準備出去接你呢。”
隋懿在他旁邊坐下,目光掃過吧臺櫥柜里琳瑯滿目的酒,又看了一眼顧宸愷手上的杯子:“少喝點。”
“這個沒啥度數的,還蠻好喝,哥你要不要嘗嘗?”顧宸愷熱情推銷。
隋懿搖頭,跟服務生要了杯啤酒。
顧宸愷目光越過他,仔細搜尋一番:“就你一個人啊?”
“不然還有誰?”
顧宸愷撥弄一下不太服帖的假發,笑嘻嘻道:“我知道了,男人嘛,偶爾就想背著對象自己出來喝點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