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俊之莞爾一笑,吐出陰惻惻的氣息:“沈會元來,吃飯。”
他夾起一筷子薄如蟬翼的牛肉要往嘴里送:“沈會元嘗嘗這道菜,從活牛身上切下來的,這是活肉,好吃。”
不等沈持開口,他又一字一字輕飄飄地說道:“還缺了一味蘸料。”
他的心腹在聽了這句話之后,上前鞠躬道:“大人稍等,蘸料馬上送上來。”
周遭的人又是一悚,面色大變,如死灰,又驚恐又絕望,卻又要克制住不能失了儀態。
“啊……”兩聲更比之前更凄厲的叫聲之后,有人端了個托盤上來,血沫子味兒又淹沒了鼻腔。
細膩的白瓷盤上放著兩顆血淋淋的剛挖出來的眼球,沈持看過去的一眼,死灰的眼球正對上他的眼。
他感覺是三九天用冰水從頭澆下來,血氣在一瞬間凝結住了。他頭暈目眩之下,他想撞墻自殘,又想把整個胃都吐出來,又無法呼吸,大腦窒息而空白,像溺水了不能動又喊叫不出來。
賀俊之的筷子落在白瓷盤中,將生牛膾裹上人眼血后緩緩送進口中嚼著,享受般咽下去之后才道:“本官試過了,這牛肉,這蘸料,極好,沈會元,請?”
沈持又不失禮節地抬眼看了看賀俊之,笑了笑:“不瞞賀大人,”他提起筷子夾了一幾根蕨菜放到面前的盤子里:“在下早年師從道家習武,道爺不吃牛肉,在下從小也不吃牛肉,掃了大人的興致,還請大人恕罪。”
青牛是道家祖師爺老子的坐騎,是以道家不吃牛肉。
乖乖,幸虧搬出邱道長來救了個急,此時非常思念他。
賀俊之放在筷子上的手微扣了下,也笑:“哦?原來沈會元文武雙全。”
“賀大人過譽了,
”沈持四平八穩地端著筷子,眼中微含了點笑意:“在下并沒有習武習出名堂來。”
賀俊之大笑:“沈會元必是偷懶了。”
沈持赧然笑道:“叫賀大人猜著了。”
“本官與邱老道是舊相識,”賀俊之掃了一眼餐桌:“他們一脈的確不吃牛肉,
來人,把這盤生魚膾撤下。”他偏頭看著沈持,
要笑不笑地說道:“原不知沈會元與邱道爺有這般淵源,本官就不在沈會元面前吃了。”
沈持:“大人體恤。”
他在心中冷然:要不是你們家老賀作孽貪污河道歲修銀,
邱道長的家人也不會被洪水淹死,他才不同你稱什么“舊相識”,
說不定還得淬你一口呢。
“沈會元言重了,
”賀俊之放下筷子說道:“你與我同出一師門,
本該更親厚才是,今日在這里請你吃飯著實寒磣了些,
他日再邀沈會元鳳元樓喝酒如何?”
鳳元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