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花市在城南——其實稱不上“市”,因為規模太小了,稀稀疏疏的十家攤位,也沒有多少顧客,比起后世廣州的花市,只能算一角。甚至跟書中記錄的唐、宋時的花市相比,都差很大的意思。他記得白樂天在《花市》中寫“帝城春欲暮,喧喧車馬度,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灼灼百朵花,戔戔五束素。1”
瞧瞧人家時代的牡丹花市,多少人趕著馬車去買花,花不論貴賤,也沒有定價,論枝賣的,一百多牡丹花的能賣到二十五匹綢緞,可見交易之盛。
又有宋朝人提及花市時說“土人賣花所得,不減力耕。2”,意思是宋代的一些農戶善于捕捉商機,以種花為生,比種田的所得還要好。
然而當朝并不見此等盛況。
京城的花市太萎靡凋零了,沈持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京兆府有必要再京城舉辦個花朝節什么的,提振一下花市,省得文人士子想消費只能上青樓,娛樂少,且太單一了。
不過如今秋天了,這個想法只能等到明年開春再做籌算。
沈持步履閑雅,一邊逛一邊想事情。終于看到了賣蘭草的攤位,他停下來看了看,讓攤主給他挑盆最好的蘭草,當朝的蘭花還沒有像后世那樣被人炒作,當普通的花草來賣的,問了價錢,很便宜,他干脆一下子買了兩盆,攤主很開心,傳授他養蘭的經驗:“每隔一日用淘米水淋澆,放在見得著陽光的地方,天松一松土,春夏常捉蟲……”
買完蘭草,趙蟾桂左右手各一盤托著往家里走,心想:他家大人果然閑了。跟京城的公子哥兒學起了風雅事,今兒藝蘭,明兒是不是要跟著他們上青樓了。
畢竟他的同年里頭,年少的郎君們都是那里的常客,也不是沒邀請過沈持一塊兒去。
那可是一擲千金的,大人呀咱們家還有點窮,宅子還是租賃來的,您可千萬別學他們,咱們藝個蘭就算了。
……
這么想著就回到了沈家,旺財過來看了看,侄兒帶了兩盆不好看又不能吃的蘭草回來,沒有肉骨頭,又卷著尾巴到后院的樹蔭下趴去了。
沈持:糟了,忘帶吃食回來了。
下次一定。
而后,沈持一散值不是在翻如何養蘭的書,就是在侍弄那兩盆蘭草,養得別提多精心了,蘭草也沒負他,買回來半個月就長勢青蔥十分喜人。
一次碰到戶部員外郎俞馴,仗著先前在黔州府有些交情,沈持向他打聽:“不知道邊關駐軍是何時來戶部領軍餉和糧草的?”
他記得史玉皎的副將蘭翠曾親自來京押運糧草回去。
俞馴:“西北邊關是在當地屯田種糧,戶部只給他們撥發軍餉,西南地少,戍軍也少,要從別處轉運糧草,再過幾日史將軍的副將便會進京來押運糧草,沈大人是有什么事嗎?”
不知他打聽這個做什么。
沈持:“……沒什么事,到那一日京兆府要提前做好準備,未免閑雜人等阻了運糧車的道。”
俞馴:“……”京兆府做這樣的事很多很多年了,還用的著沈少尹操這份心。
乍一聽還以為京兆府沒人管事了呢。
沈持:好,很好,過幾天是吧,他記住了。
回去愈發嬌養那兩盆蘭草。
八月初三,鎮西將軍史玉皎的副將蘭翠進京,和戶部一道押運糧草去邊關。
沈持打聽著她的行程,等她離京的前一日,他遞了帖子。蘭翠很快打發人來回他:“沈大人,蘭將軍有請。”
沈持搬著那盆蘭草去找蘭翠,對著她淺淺一揖:“在下想托蘭將軍幫個忙,如果方便的話,將這盆蘭草帶給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