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敏在上書房徘徊半天,開口說道:“去同里請朕的老師王淵和夫人進京吧。”
……
沈持這兩日散值后回到家中,鉆在書房把五代十國時期王樸寫給周世宗柴榮的《平邊策》找出來,一篇氣勢磅礴的雄文,溫習而刻苦地又逐字抄寫了一遍。
這個論文是不太好寫。他時不時皺眉苦思。
夜半,摯友李頤叫人捎了句給他:歸玉兄,圣上命人去同里接老師來京。
沈持聽到后愣在那里。
趙蟾桂在一旁給他研墨,見他許久不動筆,問:“大人怎么了?”
沈持好半天才又開始落筆:“沒什么?!被实劾洳欢≌埻鯗Y來京,莫非出事了?
他在心中想了些事情,又抄了一會兒《平邊策》,到二更末才就寢。
次日早朝,沈持沒有在朝會上看見大理寺卿賀俊之,而兩位位高權重的相爺,蕭汝平與曹慈,則惶惶不安,都險些拿不穩手里的笏板。
“陛下昨個兒夜里大怒,”站在沈持近前的京兆尹溫至悄聲說道:“命御林軍去了賀大人府上。”
沈持:“可是查出甲胄的事了?”
溫至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一句。
沈持在心中暗想:陛下去同里請王淵夫婦來京……大抵賀俊之死到臨頭了!
這日早朝,群臣等皇帝等了許久。
……
而在賀俊之府上。
王淵的女兒,賀俊之同母異父的妹子王卿時帶著兒子曹念里跪在門外,痛哭道:“哥,你好糊涂啊……”
門里久久沒有人回應她。
她的兒子年方五歲的曹念里看著母親悲慟,懵懂地問:“舅舅,舅舅你犯錯了嗎?你是被誰關在里面的啊?”
又過了半天。
門開了,賀俊之撥開未挽的覆在面上的頭發看了一眼王卿時:“這里人多,快帶著他回家去吧?!?/p>
“舅舅。”曹念里揚起小臉看著賀俊之。
賀俊之看也不看他:“我不是你舅舅,不要亂叫。”
說完“砰”的一聲摔上門離去。
“哥,爹娘就要來京了,”王卿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爹會去求圣上饒恕你的?!?/p>
……
那扇關緊的門之內,賀俊之快步走到后院的屋中,他看著掛在墻上的虎紋柄短劍,那是幼年時王淵買給他佩在腰中賞玩的,他伸手取下來,握著劍柄抽出,劍刃冰寒,閃爍的微芒似春日里結了霜。
他緩緩朝脖頸舉起。
一瞬,他手上觸到了溫熱而粘膩的血,鼻尖也聞到了熟悉的,在大理寺陰暗的地牢里,與他相伴多年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