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玉皎跟樂蓮舟母子二人道別,出來同沈持歸家。
路上,坐進馬車后,沈持拉著史玉皎的手:“出來大半天了,還好吧?”
“嗯,”史玉皎倚在他身上閉目養神:“你給咱們的孩兒起個名字吧?!彼孟耖_始隱隱期待他的到來了。
“不急,”沈持眼睛亮亮地看著她:“我得好好想想,不過你放心,總不會叫‘阿貓、阿狗’的?!?/p>
……
次日年三十,清晨貼上桃符,晌午祭了祖,備了年夜飯,夜里家家戶戶放起炮仗,民間一說“守冬爺長命,守歲娘長命。”,由是稚兒都在守歲,調皮的小子們時不時提著燈籠出來玩一圈,屋外亮如白晝,一夜倏忽過去。
爆竹聲聲中,龍祥三年的元日來了。一歲新,晴空中紫氣自東而來,江山萬里正回春。
以沈持正一品左相的官階,這一日是要同右相曹慈一塊兒,率在京正四品之上的文武百官進宮給皇帝和皇親國戚們拜年賀歲的。他五更起來穿戴整齊,在一輪新日的紅光中趕往皇宮東華門,到了一看,右丞相曹慈已經神采奕奕地等在那里了。二人寒暄幾句后,官員們都到齊了,還有高麗、于闐、回紇等地的使者在鴻臚寺卿李訟身后肅然列隊,也等著進宮拜年。
很快,大太監丁吉穿著新衣裳,容光煥發地出來迎接他們。
“請吧,沈相爺?!辈艽刃呛堑卣f道。
沈持:“曹相爺請,諸位大人請?!彼荣I左腿,跨步走進東華門內。
走到太和殿外,皇帝賞賜每人一朵正紅的絨花,讓他們插在官帽上,之后才進殿賀年。賀年的儀式由禮部引導,官員們只要不出差錯就行。儀式持續了約摸一個多時辰,之后就是賜宴了,這頓飯在晌午之前開宴,說不清楚是早點還是午膳,反正宮廷御廚使出渾身解數,撿好吃的好看的都做了,一盤盤精美的點心,熱騰騰的菜肴,海陸八珍……
入席后,在一眾身居高位的官員之中,沈持端坐在皇帝的左下手出,緋色以金線繡仙鶴一品文官的補子更襯出他霞姿月韻,十分惹眼。
其實方才打他一進來,皇子們和皇室宗親們的眼睛就粘在他身上了,尤其是雍王蕭承彧看看他,再看看他的侍講學士,三十五歲的薛溆,雖然那人也是冰壺玉衡風華正茂,但跟沈持一比,就沒那么順眼愛看了,瞬息垂下頭,悶悶不樂。心中對他娘周淑妃多少有些怨懟:要不是她眼光淺,沈持就是他的老師了,輪不到薛溆。
近來他父皇下旨讓沈持作為十皇子蕭福滿的侍講學士,蕭承彧得知后要多不甘心有多不甘心,暗自嘆過好幾回氣了。
君臣說說笑笑,吃吃喝喝的時候,他舉著杯子去到沈持面前,問道:“沈愛卿,正月之后你進宮來授課,本王會去聽的?!?/p>
經他一說,沈持猛地審視起他的這一差事:當初皇帝下旨擢升他為左丞相時,是還順手給了他一個侍講學士的頭銜——這件事早就提起過,說要他當十皇子蕭福滿的啟蒙老師,他心道,十皇子才幾歲,哪里就到開蒙的年紀了,早著呢。
擱一邊放著再說了。
此刻一算,十皇子都六歲了。
時光啊還真是快。
“殿下,臣要是進宮授課,定是從《三千百》開始,”沈持說道:“殿下早已讀完四書五經了吧?”再去聽他講一遍,燙燙剩飯何趣之有。
蕭承彧落寞地苦笑:“去年習完四書五經了。”
“可是本王好像沒學明白似的。”他還想說,薛溆,似乎也沒教明白。
沈持正色道:“殿下,以臣之淺薄的經驗,讀書全在自用心,老師不過引路人。老師領進門,頓悟靠個人。殿下若覺得沒有讀透,臣以為,可多翻幾遍?!?/p>
薛溆的學識不在他之下,甚至遠勝于他,
雍王淡淡笑道:“沈愛卿說的在理,本王聽你的勸,把書多讀幾遍。”
跟多年前比起來,他變聲了,意味著快要長成成年的男子。
他個頭跟沈持差不多,但是比沈持壯一些,另外有些跟他不一樣的貴氣在身上。
沈持忽然覺得疏離,再沒有當年初見他時的那種親切感了,他給蕭承彧行了個禮:“臣的老毛病犯了,對著殿下說教,還請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