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門窗,聞女士看見一個男孩正側(cè)躺在抱枕上,由于是背對著門的,她能清晰看見男孩的手腳上綁著的紗布繃帶,繞著胳膊肘幾圈,露在病服外面的包扎處顯得臃腫,男孩卻一點不在意,手上攥著最新款的游戲機,捏著手柄打游戲。。
正是時下最流行的對抗游戲,男孩聚精會神,一點不為外界分神。
聞女士踟躕著,始終沒邁出那一步。
等到門口來了新客人,這場躊躇才得到了解決。
一個穿戴華麗的貴婦人搖曳身姿,走到了病房前。
她看著眼前這個猶豫不決的女人,摘下墨鏡,香水味撲面而來,語氣和氣:“你就是小君的家長?”
聞女士遲疑得點頭,又問:“您是?”
“我是小御的媽媽,”女人露出一個和睦的笑,并沒有那位女老師口中的平易近人,聞女士看她,就像在看天邊上遙不可及的云,“您是來看望小御的嗎?”
聞女士將手中的果籃遞過去,一邊飽含歉意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家孩子給您惹麻煩了。”
“哎,這有什么可麻煩的,我早就聽小御說過,小君這孩子文靜得很,他就一直喜歡粘著小君……小君呢,他在哪兒呢?我叫小御趕緊把游戲機放下來,都快玩了有一天了……”
聞女士第一次體會到羞愧,垂下了腦袋,“小君他,沒來。”
貴婦人的笑凝滯在臉上。
聞女士睜著眼睛編瞎話:“可能是知道給你們添麻煩了,自己不好意思,躲在角落里,一直不肯出來。”
貴婦人勉強維持面上的笑:“這樣啊,小御都快等了一天了。”
“實在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要不是老師給我打電話,我都不知道這件事,”聞女士解釋,“我們院里只有假期才能見到孩子們,小君第一次上學,有很多事都不了解,他性格內(nèi)向,不太愛和別人交流。”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朋友的含義,但日子畢竟還長,他會慢慢學會交流,學會和朋友分享,也會學著和朋友親近,那一天不會太遙遠,等到那天,我會親自帶著他來和小御道謝。”
然而直到小學結(jié)郁,小君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小御即將轉(zhuǎn)學去到外地念書的那天,給班上的同學告別,有不相識的同學也能流出幾滴眼淚,離別總是感傷的,大家心里都不怎么好受。
除了小君。
臨走前,小御終于憋不住了,將他堵在教室門口。
那時正巧是冬天,已經(jīng)到了下雪的季節(jié),呼吸出的空氣變成了白霧,這個往日里陽光開朗得像是金毛的男孩難得頹廢,因由別離導致的惆悵和因不甘感到的委屈混雜在一起,眼淚自他眼尾滑落,氤氳成通紅一片。
在冰冷的注視下,他顯得尤其脆弱。
小君的目光貼近雪色,美麗卻朦朧,就像是一場夢。
那自然是漂亮的,像一輪冷冷的彎月。
那自然也是不近人情的,月亮高高懸于天際,是無法觸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