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上次像這樣晚還沒回府的時候,大概可以追溯到朝汐還是京城小霸王的時候了。
望淮喝出一口白氣,把桑晴扶上馬車,隨后自己也快速鉆了進去,等到二人坐定,望淮才對著外頭吩咐了一聲。
馬車緩慢地往城內走去。
望淮看著桑晴,她從上車開始就雙目緊閉,靠在車壁上,她的臉上倦容很深,可精神還算不錯,只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愁思。
望淮思慮再三,試探問道:“殿下,那位……怎么說的?”
桑晴沒睜眼,幽幽道:“煞費苦心,諱莫如深。”
望淮皺了皺眉:“那、那怎么辦?”
“她既然不愿意說出來,那我也不逼她,慢慢來吧。”桑晴睜開雙眸,喜怒不參地說道,隨后嘆了口氣,“終究是我們桑家欠她的,別人還不了的,不愿意還的,我來補償給她,我只愿她最后能得到一絲慰藉吧。”
望淮順從地點了點頭,沒有答話,她不知道自己此刻還能說些什么來寬慰。
桑晴驀地想到了什么,看向望淮問道:“沈嶸戟什么時候能到京城?”
望淮眼珠轉了一圈,回道:“不出意外的話,兩日后應該就能抵達京城。”
桑晴又問:“這幾日書信往來里的重要東西,都記下了嗎?”
望淮:“記下了,殿下放心吧。”
桑晴“嗯”了一聲,伸手撩開車簾往外看去,夜里的霧更大了,稍遠一些的東西外頭都裹著一層迷離,讓人有些看不真切,她低聲道:“柳承平那個老東西趁著我離朝,竟然敢搞出這么大的動靜,是覺得我桑家的江山得來的太容易了嗎?再等等,等沈嶸戟回來,等他回來,所有的事就該有個了結了。”
望淮心里一沉——此刻的桑晴,并不是方才在大營時看到的那樣溫婉,也不是剛上馬車時的那副弱不經風,更不是在皇宮時的莊重沉穩,她的面容上喜怒不參,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一股殺伐決斷。
此刻的她,仿佛才是楚國至高無上、萬人敬仰的大長公主,是可以一手遮天的大長公主。
也只是,大長公主。
城內的冷風一點不比京郊的溫和,冷風連帶著深夜的霧氣繚繞,趁著車簾的空隙卯足了勁往車里趕,桑晴放下車簾,隔絕了一切。
京城的夜,還很漫長。
趕等到朝汐簽完最后一道烽云令下達出去的時候,遠處的天際已經開始泛起了魚肚白,軍營里已經吹響了號子,將士們起床的窸窣聲透過帥帳,傳進朝汐的耳朵里。
她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站起身來。
不知是不是坐的時間太久的緣故,剛一起身,朝汐便覺得眼前一陣天昏地暗,兩旁邊屹然不動掛著的甲胄,此刻在她眼里也扭曲的七七八八。
朝汐半彎下身子,一只手撐著矮桌,另一只手扶著額頭,好半天才穩住身形,急促地呼吸了幾口,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一層薄薄的冷汗隨之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