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習慣,像弘時喝了酒,就喜歡吃鐘姨娘親手做的清湯面。
豬油下鍋,兩個雞蛋打下去,舀兩勺子雞架湯,一直等到湯底煮成奶白色,緊接著下搟好的面條……雖說并不難,但鐘姨娘做的清湯面就是比別人的好吃。
心灰意冷的冬夜,一碗清湯面的含金量陡然上升了不少。
弘時見鐘姨娘并未像前些日子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又吵又鬧的,只覺這世上唯有鐘姨娘在意自己,鼻子一酸,就紅了眼眶。
鐘姨娘登時被嚇了一大跳,忙道:“三阿哥,您……您這是怎么了?”
如今額娘去世,姐姐不在,阿瑪對自己不管不顧……喝了不少酒的弘時愈發覺得心中酸楚,將自己的懷疑都道了出來,直說別說世子之位,只怕四爺以后再不會管他,沒將他當成兒子。
若換成從前,鐘姨娘聽到這話定會六神無主,但她今日卻不由想到鈕祜祿格格的一番話:“……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就算再落魄又能落魄到哪兒去?從前年側福晉剛進門時,王爺看都沒看過我一眼,更別說來我的院子。”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平平淡淡才是真,雖說如今王爺更偏疼六阿哥,但三阿哥到底是長子,王爺豈能不管他?”
“更何況,三阿哥被立為世子,旁人能不能得什么好處我不知道,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到了那時候,董鄂氏就是世子夫人,她本就家世出眾,得王爺喜歡,又得了世子夫人的名頭,哪里還有你活命的機會?”
鐘姨娘越想越覺得鈕祜祿格格這話有道理,畢竟如今她日日錦衣玉食,比不少正經主母過得都好。
她緊緊握著弘時的手,輕聲道:“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不管您身份尊貴或卑賤,得不得王爺喜歡,妾身都會陪著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在意您,您在妾身心里,也是最重要的人,甚至比永珅都重要……”
弘時癱倒在鐘姨娘懷里是低聲痛哭。
經此一事,鐘姨娘與弘時的感情更是突飛猛進。
不管什么時候,枕頭風都是極好使的,弘時本就對鈕祜祿格格印象不錯,再加上鐘姨娘日日在他耳邊念叨鈕祜祿格格的好,一時間,他只覺鈕祜祿格格真是個好人啊。
當然,弘時如今是自顧不暇,壓根沒時間理會鈕祜祿格格。
這日,他得鐘姨娘相勸,說是鈕祜祿格格說了,他到底是長子,只肯用功,四爺定會對他另眼相待的。
他剛到書房準備練字,就聽說弘晝又來了。
弘時一聽說“弘晝”亦或者“五阿哥”這幾個字,就氣得牙癢癢,沒好氣刀:“不見!叫他滾蛋,要他有多遠滾多遠!”
可他的話音剛落下來,弘晝就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從前弘晝就沒將有放在眼里,如今更不會將有放在眼里。
弘晝甚至還大剌剌在他書桌前的太師椅上,沒好氣刀:“三哥,你怎么能這樣子?阿瑪時常教你要愛護手足,這話你都忘了嗎?要是叫阿瑪知道你叫我滾蛋,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沒錯,他雖想了很多辦法,卻覺得這些辦法都不好,索性采用了最質樸的辦法——死纏爛打。
當日阿瑪不在,弘時都沒能傷自己分毫,如今阿瑪回來了,難道他還能拿自己有辦法?就算真受些皮外傷,有五百兩銀子在手,也值了!
和弘晝想的一樣,他一提到四爺,氣鼓鼓的弘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頓時什么話都沒說。
弘晝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弘時也不接話,專心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