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年珠根本沒有還嘴。
就連岳沛兒都有些聽不下去,顫聲道:“老伯,您怎么能罵人呢?冤有頭債有主,您若是不知道總督府往哪兒走,我給您指路,您沖一個小姑娘撒氣做什么……”
“沛兒。”年珠卻是沖她使了個眼色,輕聲道,“叫老伯說吧。”
那老伯似是心里積怨已久,罵完年珠,如今又火力全開對準了岳沛兒:“哼,你們小姑娘家家的站著說話不嫌怕腰疼,那年羹堯坐了那么多壞事,難不成我罵他女兒幾句就不行了嗎?當日我不過是不愿意多加一成的稅,日日有官兵上門,一進來二話不說又打又砸。”
“原本我們家中日子也算過得去,還打算叫小兒子讀書考科舉的,他這一鬧,我小兒子根本沒銀子去念書,他從小根本沒下過地,三年前在河里捕魚,淹死了。”
說著,他更是嚎啕大哭起來:“只要我那幺兒能活過來,就算日日有人罵他,甚至有人打他我都愿意呀!”
他這話一出,他身邊的幾個人也紛紛打開了話匣子。
“是啊,這世上最叫人傷心難過的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周的幺兒死了,沒多久他媳婦也死了,如今他們家哪里還能叫什么家?”
“前年發洪災,我們家里交不齊稅,我帶著一家老小跪在地上請那些官兵寬限些日子,但他們根本不聽,將我們家能搬的東西都搬走了,還說賣了抵扣稅錢。”
“年總督說朝廷撥下來的軍餉不夠,他身為兩省總督,肩負著報家為民的責任,所以征收一成稅錢保護我們,可這些事本就是朝廷該做的,我們連飯都吃不飽,要他保護做什么!”
……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著,年珠這才聽懂了。
原來年羹堯加收稅錢還不是固定的,比如,因今年風調雨順,所以元宵節過后就有官府說了,今年加收兩成稅錢。
這幾個百姓說起這件事時又是哭又是罵,最后那老伯抹著眼淚與年珠道:“小丫頭,并非我故意罵你,實在是我心里太難受呢!你若有機會勸勸你爹吧,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對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以后還是不要隨便出門,這年羹堯在四川境內如今已是過街老鼠,人人提起他來都恨得牙癢癢,小心大家將怒氣撒到你身上……”
年珠心里很不是個滋味。
一直等著老伯幾個人走遠了,她這才長長嘆了口氣。
岳沛兒道:“珠珠姑姑,我,我……原以為您要給他們些銀子呢。”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救得了他們一個,哪里救得了川陜所有老百姓?”年珠看著老伯幾個人在田里勞作的背影,看向她道,“沛兒,你可知道這件事?”
“我,我……也是知道些的。”岳沛兒皺皺眉,道,“我聽祖父說過,說是總督大人剛來四川時,誰都不看好他,是總督大人說征收稅錢,已避荒年不時之需。”
“因青海等地叛亂不斷,經常要打仗,雖說朝廷撥了軍餉,但卻是遠遠不夠,若那些將士吃不飽穿不暖,哪里還有力氣打仗?所以這些錢有一部分就用在了戰事上……”
至于另一部分,就算她不說,年珠也知道定是進了年羹堯的腰包。
年珠再次嘆了口氣,道,“沛兒,方才你也聽那老伯說了,他們一家老小一年也就賺十多兩銀子而已,但我去年生辰時,阿瑪送了我一顆夜明珠當作生辰禮物,那一顆夜明珠價錢千金,不知是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換來的。”
岳沛兒不知該如何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