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昌得了皇上這般說,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等他轉身走出御書房時,面上已是擋不住的笑意。
知子莫若父,不過是尋常百姓家的說辭罷了,在紫禁城中,最了解父親的就是他的兒子,弘歷身為皇上長子,這么多年對皇上的心思是揣摩了又揣摩,自是最了解皇上的人。
弘昌覺得自己這條路沒選錯。
就算是皇上服食丹藥一事真鬧了出來,有皇上護著,誰還敢發落他?
從古至今,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他阿瑪為何會這樣得皇上看重?不就是因為當年無人支持皇上,就他阿瑪一人追隨皇上嘛!
如今弘歷如溺水之人,唯有他一人朝弘歷伸出援手,若等著弘歷繼承大統,他豈不就是第二個怡親王?
弘昌那叫一個喜滋滋的,至于皇上的性命與安危,在他看來,則什么都算不上。
接下來幾日里,年珠心情不好,朱太醫心情不好,王院判自是心情也不好。
他們都知道皇上已開始服食五食散一事。
特別是年珠,是又急又氣,生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這皇位是皇上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別說皇上,她也好,年若蘭等人也好,當初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皇上身居高位沒幾年,竟不知道珍惜呢?
五食散是什么?那就是后世和鴉片、dama一樣的毒藥呀,一旦沾上,想要戒掉談何容易?
至于已至半退休狀態的朱太醫,心情也沒比年珠強上多少,每日來給年若蘭母子請脈時總要念叨幾句,說自己是吃不下睡不好的。
就連年若蘭都私下問起年珠來:“……從前我就聽人說過,醫者難自醫,朱太醫本就年紀大了,可別出什么事吧?”
“我與福惠的名都是靠他老人家救的,若他老人家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良心不安。”
畢竟尋常像朱太醫這般年紀的老太醫,早就告老還鄉了。
年珠怕年若蘭擔心,直說沒事,強撐著安慰起她來:“姑姑,您這月子還未坐完呢,就莫要想這么多。”
“太醫院人才濟濟,多的是醫術高明的太醫,朱太醫不會有什么事的。”
誰知她前腳剛說完這話,后腳朱太醫就苦著一張臉進來了。
雖名義上年若蘭為主,朱太醫為奴,但他們相處這么久,朱太醫早就沒將年若蘭當主子看呢,如今在年若蘭跟前,他老人家也不藏著掖著,一聲接一聲嘆氣不說,那黑眼圈更是嚇死人。
偏偏朱太醫診脈完了之后,還道:“……皇貴妃娘娘,我這心里實在難受,想要與珠珠說上幾句話。”
年若蘭自是連忙答應下來。
她哪里敢不答應?
她與朱太醫打了這么久的交道,還是第一次見朱太醫臉色難看成這樣子,難看到她懷疑自己若說出個“不”字來,心如死灰的朱太醫當場就會鬧著懸梁自盡、撞柱而死。
朱太醫很快就到了年珠書房。
他老人家在年若蘭跟前還稍微收斂一二,一換了地方,那就一聲接一聲嘆氣,嘆的年珠心里就像有刀子剁似的。
青天白日的,朱太醫也不能借酒消愁,只能以茶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