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有銀心給他留下的一盞充電小夜燈,他把燈轉到常亮狀態,裹著被子縮在墻角,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真是脆弱呢,他心想,從半山的陽臺上掉下來摔死而已,當時還沒死呢,一輩子都過去了,怎么還怕成這樣?
別想自己了,想想別人!他命令自己。
不知道陳堅現在好點沒,那孩子其實挺堅強的,應該沒什么大事。
也不知道其他嘉賓怎么樣了,這次真是辛苦他們,為了找我累了兩天了,剛才還陪我那么久,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
還有滄哥,今天看到他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小李說,他這兩天根本就沒睡覺,真是太辛苦了,希望他今晚做個好夢。
他縮在床腳,任由思緒紛紛揚揚地亂飄,似乎這樣,心里的那些空虛和恐懼就能被埋住,讓他明天再變回那個開心的安樂言。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的門突然輕響一聲,有人進來了。
是護士來查房嗎?安樂言勉強抬起埋在膝蓋上的腦袋。
小夜燈昏黃的燈光中,傅識滄緩緩走了進過來。
安樂言靠著墻,目光黏在他身上,一聲不吭。
傅識滄沒有問他為什么縮在墻邊,為什么開著燈,為什么任由窗子縫里的風灌滿病房。
他只是走到窗邊,把窗子拉過來關緊,再脫下外套,向他招了招手說:“過來,睡覺。”
安樂言又看了他一會兒,這才慢慢挪動著身體,躺到枕頭上。
身后有輕微的窸窣聲,有人隔著被子抱住他,有沉靜的呼吸輕輕噴在他的頸側。
“滄哥,”安樂言沉默了一會兒,沒話找話,“你怎么回來了?”
“外面下雨了,想起來你窗子沒關。”
“哦,是沒關好,剛才還漏風了。”
“嗯,現在關好了。”
“那你……”安樂言頓了一下,“你要回去嗎?”
傅識滄似乎輕輕笑了一下,把懷里的被卷又抱牢了些,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肩膀上:“你希望我回去嗎?”
安樂言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向后拱了供,惹來男人的一陣輕笑。
窗外依然風雨大作,但窗子已經關好了,只能聽到模糊的雨點敲打在玻璃上,變成了一種有節奏的背景聲。
而在這樣的背景里,隔著被子,他似乎能聽見另一種聲音。
那是傅識滄的心跳,一開始和自己的一樣快,但慢慢變得沉穩有力。
身后的呼吸變得平靜而緩慢,安樂言垂下眼瞼,低聲喃喃:“可是,為什么啊?”
呼吸聲暫停了一秒,隨后再次響起。
在輕柔的氣流掠過耳廓的時候,他聽見傅識滄說:“因為我在追你啊。”
說不上來,安樂言當時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